青姑笑嘻嘻地進倉,捏了捏李檀弓的臉說:“我看看我的寶貝師侄!”

她說:“師侄呀,你不用怕海紅雁,就安心待在船上,過兩天我送你們去逍遙山。”

說實話,經曆了這麼多事情,李檀弓誰也不敢輕易相信。當初他也是權衡良久,抱著必死的決心跟隨司徒亂的。

他想東爪錦衣衛、海紅雁、擺渡婆、常缺是一條線上的,乃是敵人。

司徒亂、漁火婆婆、青姑、送他蝙蝠哨和西域火蠶絲甲的那個人是一條線上的,不知是敵是友。

劉采花、陽明真人是友,可惜不是死了就是從沒見過。

他才不信劉采花還有個活著的師父!

他和劉采花兩條光棍,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漂泊江湖,相依為命。師父練功他睡覺,師父作案他望風,師父賭錢他數籌碼,師父人人喊打,他跟著逃跑躲藏。師父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拜個老太婆為師

不過既然人家那麼說,他也就順水推舟地認了。

謊話就是謊話,早晚都會露餡。李檀弓回房,抱緊了阿九想。

“我們被困住了,得趕緊離開這條船。”他對阿九說。

阿九吃飽喝足,懵懵懂懂地聽著,聽他說要走,才露出一點疑惑的表情。

第二天,李檀弓在艙內枯坐,中午時分聽見外麵有人吹簫。簫聲雖遠,但調子卻急得叫人心慌。他走上甲板,見船上所有的人都在,除了阿九之外,每個人都是如臨大敵的神情。

夏日的驕陽明晃晃地照著船身,可似乎沒有一點溫度,四周靜謐得讓人膽寒,隻有那尖厲的簫聲,仿佛直插入天際又沉入湖底,旋轉著、躍動著,嘀嚦嚦地響著。

“有不速之客。”司徒亂對他說。

湖上的天氣瞬息萬變,半個時辰之後大雨將至,烏雲幾乎壓在頭頂,刺眼的電光在雲朵的間隙穿梭撞擊,雷聲鼓震著人的耳膜,心跳也仿佛隨著那雷聲隆隆地跳動著。起風了,浪花拍打著船舷,畫舫在波濤中顛簸,就像風中的一片落葉。

漁火婆婆掀開竹簾走了出來,凝神望著遠處。

她老而消瘦,腰杆也不再筆挺,仿佛有重病在身。

遠處有一點兒火光,那點兒火光突然躍出了水,成了一條火線,火線瞬間蔓延至整個湖麵,接著船的輪廓露了出來。船上人影憧憧,卻悄無聲息,火與電把那本該陰沉如鐵的天空映得亮如白晝。

大船緩緩地靠近著,簫聲又響了起來,尖銳得像根刺,在幾乎洞穿人的胸口時戛然而止。船頭站著一排人,有一個人站在了最前麵。

李檀弓問:“是常缺”

“不是。”司徒亂說,“隻是個打旗的。”

漁火婆婆沒有說話,青姑拍拍手,故作輕鬆地笑道:“好了,是禍躲不過,不管是海紅雁還是常缺,總之剝皮抽筋的來了。”

這艘小船上隻有十個人,除了李檀弓他們,其餘都是女人,而且是上了年紀的女人。今天如果打起來,最後必定魚死網破。

一名仆婦從腰間抽下長鞭,臨空揮舞兩圈。其餘人受了提醒,紛紛回房取武器。青姑在無人注意之際把一樣東西塞到李檀弓懷裏,後者攤開一看,是另一件火蠶絲甲,比阿九身上的那件成色還更好些。

青姑衝他擠擠眼睛,然後轉到船側舷去了。

李檀弓穿上絲甲,歎了口氣,心想:青姑,不管你是敵是友,是不是我的師叔,我都承你和婆婆的這份情。

大船已經靠得很近,連船頭打旗校尉的樣子都依稀可見。

海紅雁通常是不露麵的,但是另外一個人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