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前初見秦寶鏡的那一眼起開始謀劃所有。樁樁件件,無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一絲絲,一縷縷,他自以為已結成一張重重疊疊的網,隻待最後收網之時,自然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那時,他將權勢和秦寶鏡都當成了自己的獵物,勢在必得。隻是最後,當他發現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與她同等重要的東西時,他卻失去了她。
還有他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顧長風慢慢的低下了頭。他如何還能原諒自己?
次日細雨淅瀝,他坐在廊下,看雨中芍藥靜默。
身後有輪椅之聲,他回頭,見眉姨正推著袁夫人過來。
袁夫人雖得李逸醫治後不再畏懼強光,但傾城容貌盡毀,不複往日一分。每每出門之時,隻以青紗覆麵。
青紗後的雙眼溫婉依舊,聲音雖粗啞,但語氣中仍滿是關懷:“聽眉姨說,你昨日深夜來此,更是一夜未睡。可是有何煩心事?”
顧長風微微一笑:“勞夫人記掛。隻是長風並無煩心事。”
袁夫人示意眉姨退下,隻留有她二人之時,她這才開口柔聲的道:“長風何須跟我見外?想必你也知曉,我原有兩個兒子。小兒子袁澈若是,若是還在我膝下,也應是和你一般的大。不怕長風見怪,這些年來,我心中隻將你當做我的阿澈,盼著你日日安樂,事事順心。若是長風不嫌棄,也可以將我當做你的母親。這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是兒子不能對母親說的呢?”
青紗後的神情看不分明,但關懷之意無處不在。顧長風抬頭對上她溫柔的目光,有片刻的恍惚,似乎眼前的這個人,正是他的母親。
但忽而又低頭笑了一笑,可不正是魔怔了,自己的母親自幼起便對自己沒有什麼好臉色。便連臨死之前心心念念所交代的事也是,不能讓那個狐狸精和她的兒子好過。
他何曾有人盼著他日日安樂,事事順心了?隻是盼著他更強大,盼著他有朝一日能在父親麵前揚眉吐氣,讓他知道,誰才是他值得驕傲的兒子。
袁夫人柔柔的聲音再次響起:“長風?”
雨聲漸大。顧長風抬頭,他開始慢慢的說著這些年來的所有。幼時母親對他的不理不睬,父親雖給他少莊主的名分,但從來沒有抱過他一下。他拚命的習武,了解這天下武林之勢,隻為得到父親的一句讚揚。五年前初見寶鏡之時的驚豔,而後所做的一切所有,步步為營,還有昨日發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將這些告訴麵前的這位袁夫人。他自幼為人清冷,雖是對人待物溫文爾雅,可仍掩飾不住他對所有之事的漠不關心。隻是此時此刻,他還是將這一切都說了出來。也許是今日的雨太大,也許,是麵前之人那溫柔的目光,她在關心他。他能感受的到。
袁夫人似乎有些激動起來,她握著他的手,粗啞的聲音中有著哽咽:“孩子,這些年來,苦了你了。”
顧長風低頭,布滿傷疤的手,握起來有些粗糙。但他還是任由她握著,聽著頭頂溫柔的安慰之聲:“秦城主會原諒你的。時日長了,她自然會知道你的好。”
他緩緩搖頭:“不,她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握著他的手緊了緊,而後更是有另一隻手伸了過來,輕輕的拍著他的手:“會好的。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顧長風忽而抬頭一笑:“隻是夫人,接下來的這些日子,要打擾你了。”
袁夫人先是一怔,待得反應過來之時,語氣中滿是欣喜:“這就是你的家。長風無論想住到什麼時候,當然都可以。”
顧長風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