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保險公司的組成比較複雜,以前是個中日合資保險公司,中小規模,二股東是日方的一個跨國大企業,產品線挺全,有做配件的,有做成品的,有金融也有保險,而且為了貼合中國的監管政策,自己有兩家保險公司,一個管錢,一個管命。大股東是中方的,也是個大國企,自己員工就成千上萬。
所以公司成立這幾年,一直自給自足。莫小柏的日子挺好過,他學習不怎麼樣,但是偏巧第二外國語選修日文,加上有點悟性,所以每年劃拉劃拉日方股東更在當地的分公司,特別是日方來的高管,在中國上不了社保,還特惜命,莫小柏衝著日本人嘰哩哇啦一頓,保單妥妥的帶走,吆西。
去年公司遇上了大事兒,原來這倆股東覺得保險這個業務挺掙錢,也想快速多回籠點兒資金,把公司直接翻倍賣了個好價錢。於是大股東就變成了長期處於銀行業第一梯隊的展業銀行。原來的大股東和二股東一下子變成了二股東和三股東。
公司改名叫展恒保險公司,一係列高管的調整和動蕩是免不了的,一時間人心惶惶,總公司大樓裏,誰都不知道自己明天還會不會坐在同一個凳子上。
一年過去了,展業銀行作為大股東,還在陸陸續續向公司派駐高管和中層管理幹部,但是也對原來的人員和職能給與了比較大限度的尊重,這隊伍就算慢慢穩當下來。
莫小柏就在這個展恒保險公司的濱山市分公司,是個省級分公司,憑借以往不錯的業績混到了高級客戶經理。按理說,國際政策變動,兩國之間關係,公司股權變動,高層人員動蕩,很難對莫小柏這個基層員工有所影響——他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客戶經理,上麵再怎麼變化,他的領導沒變,工作也沒變,可是沒想到啊,這客戶就沒了。
首先就是日本人的廠子撤了。
去年也就是大股東進來那一年,中日關係出了點小摩擦,一來二去,日本人在這個城市裏的工廠規模就縮減了一大半,有的廠子直接就關了——都抵製日貨了,做出來東西沒人買。
日本人的生意做不了,然而市場還是很大的,好死不死,這個保險公司原本的名字裏還帶倆日本字兒,本來顯得挺洋範兒,結果兩國關係一緊張,到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情緒最高那幾天,莫小柏遞出去名片,對方會很有禮貌的說一句:
“國家麵前無保險……”
無保險……這要出個意外沒人賠,還成了英雄了,莫小柏苦笑著四處碰壁。這半年以來基本上就是這麼過來的,作為以前的部門的台柱子,經理的寵兒,一個人能撐起半拉部門的業績的他,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無奈。
這還沒完,新的大股東來了以後,帶來了先進的合規文化和穩步發展的牛X思想,二股東當小弟的不做聲,乖乖拿分紅就好,三股東是日本人更多說不了個啥。
一個公司,理念的變化,哪怕是微小的遷移,遠遠比失去幾個客戶對莫小柏們的影響大得多。
其實在股份重組的時候,莫小柏也跟這個公司所有人一樣,期待著這個新爹能給自己多一口飯吃,保險行業嘛,資源就是天,誰有資源誰就是爺。所以日本企業的撤退,加上逐漸從緊的環境,讓他越來越看不清前麵的路。
想著想著,電話響了。
“小柏,你在哪呢,經理召集開會……”
“我剛從趙總這出來,我濕透了現在回不去”
“經理說重要的事兒,讓你立刻馬上趕緊的 ”
“我說我回不去你聽,不,見,啊!”
莫小柏很不耐煩的掛了電話,打電話來的是李萌,部門的內勤,這個電話肯定是部門經理老於讓她打給他的。
提起老於就一肚子火,以前業務好做的時候,成天笑眯眯的,現在形勢不好,成體苦著一張撲克臉,動不動上綱上線的。莫小柏知道自己說自己濕透了老於也不信,索性直接一腳油門回家洗澡換衣服去了。
莫小柏晃悠到了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在這段時間裏,他先回家洗了個熱水澡,重新打理頭發,從裏到外換了衣服,出門把濕衣服送去了幹洗店,還順便吃了個中午飯。
老於擺弄著辦公桌前麵的幾盆小綠植“喲,來啦!”
“搞定了,過兩天去簽,50萬。”
“好樣的!這是大單子啊”老於樂嗬嗬的跟莫小柏聊著,絲毫不受上午事情的影響,“走走,聊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