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動蕩
第五十九章 動蕩
赫連容覺挑眉道:“他來做什麼?難不成要在父皇臨死前,盡盡孝道?這也來的太晚了,父皇稱病已經有十天,再做做樣子,旁人也都是不會相信的。”
華淑妃不置可否,她對那小宮女道:“派人盯著,誰知道他來作甚。一有情況,即刻向本宮稟報不得耽誤,可明白了?”那小宮女得了命令,點頭退了下去。
“母妃,可是以為他也要搶奪帝位?他手底下,可是什麼人都沒有啊,即便認識,也都是一些百姓和邊疆的將軍,那離京城可遠了,遠水救不了近火。”
華淑妃當然知道是這個意思,但是現在時局緊張,即便是赫連容晟沒有這個威脅,他們也要做好防禦的準備。雖然赫連容晟沒有後盾,但是現在得民心者得天下,赫連容晟,也是一個隱患。就看他有沒有流露出要插一手的舉動了,若是有,她不介意再多殺一個人。
赫連容晟走進皇帝的寢殿時,就聞到一股子刺鼻的藥味,屋內跪了一地伺候的宮人,見到他後,紛紛轉身行禮。
“都下去吧,本王與父皇要說幾句話。”
這些人當然都是華淑妃的耳目,聞言丟麵麵相覷有些為難,他們留在這裏,名義上是伺候皇上,實則是監聽來看皇帝的人,到底和皇帝說了什麼。赫連容晟見滿屋子的人不為所動,當即冷哼一聲,一掌劈在了身邊的矮榻上。他之所以在京城會威懾人,就是因為出手毫不留情。
那矮榻應聲而裂,碎成幾塊飛濺出去,有的尖銳的木屑還刺入到了幾個人的身上,那些人嚎叫著捂著傷口,再也不敢停留了,紛紛跑了出去,餘下的幾個人為了小命著想,也彎著腰退了出去。
靖安帝聽到了動靜,慢慢睜開了眼睛,他這幾年,迷醉於酒池肉林,早就掏空了身子,這會子已經是強弩之末,再也沒法好起來了,他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人到臨終前,總會看明白一切。待看見赫連容晟時,竟然緩緩地流出了眼淚。
當年他迎娶天女時兩人是真心相愛的,奈何天女護著他安定了大鳶朝後,就仙逝了。自此,靖安帝才由以往的明君變成了現在隻知道享樂縱欲的昏君。他不敢清醒,怕清醒的,發覺鳶妃已經離世,自己會承受不了。
“晟兒……你來啦……”老人的聲音沙啞不堪,說幾句話,都要喘好幾口氣才緩得過來,看來是撐不了多久了。
赫連容晟當然不是不關心他的父皇,隻是年少時,失去母妃後,他的父皇就不再管他和弟弟,還迎娶了新的皇妃,並且寵愛有加,從那個時候起,一顆敬畏父親的心,就漸漸的冷卻下去,現在剩下的,也隻有相對無言。
赫連容晟坐在了床邊,拿起錦帕替靖安帝擦了擦口水,這個人,以前是多麼的英明神武,但是看現在,連口水流出來了,都無法自己動手擦掉,如同一個廢物。這麼看著,竟覺得胸口悶悶地,這個人不久後就會離世,到時候,世間,他就是真的沒有親人了。
“父皇……”
終究還是喊了出來,赫連容晟鼻子有些發酸,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來的。明明之前是狠下心來不來看靖安帝,但是還是忍不住,如果真的去世了才來,就連最後一麵也見不到了。
靖安帝張了張口,眼底閃過一絲激動,他伸出手,顫抖的想要去碰赫連容晟的臉,但是卻沒有力氣。赫連容晟眼眶有些發紅,他抓住了靖安帝伸過來的手,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臉頰上。
“父皇,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子,她和母妃一樣,激靈有趣,而且比母妃還要聰慧,兒臣認定了她,此生非她不可。父皇,你當初遇到母妃時,是因為她是天女,還是因為她僅僅是一個你心愛的女子,才同她成婚?”
靖安帝雙眼一亮,好像回光返照了一般,顫聲道:“她是我此生唯一愛過的人……快了,我就要去見她了,我早該去見他了……是我貪戀人世間,是我對不起她……晟兒,你千萬不要辜負你喜歡的人……”
靖安帝說著,另一隻手突然按下他床榻邊上的一個凸起,然後就聽呼呼的聲音,赫連容晟發覺自己的身邊的一塊地磚竟然裂開了,竟然有機關!
赫連容晟一個甩袖,將大殿的門關了起來,而後快步挪到那個露出洞口的地磚前蹲下了身體,他的手還抓著靖安帝的手,看起來和剛才的姿勢並沒有什麼變化。
“父皇,是要給我看什麼?”赫連容晟壓低了聲音,警覺的聽著外麵的動靜。他能猜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定會引起朝野震動,所以,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
靖安帝因為剛才的動作,差點暈了過去,他實在太虛弱了。赫連容晟見狀,將自己的內力輸了一些度過去,靖安帝這才臉色好轉了一些,那這都是一時的表象罷了。
“裏麵是傳位詔書,一共有兩份,有一份我在十年前就已經交給了你的皇祖母,她雖然在臨安殿不問政事,但是她的威嚴你是知道的,這裏有一份,我把它交個你,晟兒,以後,大鳶朝,就交給你了……”
靖安帝強撐著說完,忽而周身抽動起來,看樣子是到了時辰了。赫連容晟慌忙將地磚下的詔書拿出來放進了自己的袖口,在將那凸起按了一下,將地磚回歸原位。
“來人啊!來人!”赫連容晟握緊了靖安帝的手,此刻他是真的慌亂了,本以為可以麵無表情的送他父皇離開,可真當他要離世時,才知道,一切太過讓人心痛。原來他父皇早就要把皇位傳給自己,之所以這十年對自己冷冷淡淡,隻讓自己離開京城做一些小事,其實是為了保護他嗎?
“晟兒,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能保護好瑜兒,請你原諒我……噗——”靖安帝口噴出一口鮮血,雙眼瞪大,挺直了身體倒了下去。
“父皇!!”赫連容晟眼前一黑,栽倒在床榻前,直到禦醫和一群宮人圍擁進來,攙扶著他在一邊的軟榻上,赫連容晟才漸漸的回過神來。那群禦醫又是把脈,又是喂續命丸,要麼就是灌參湯。
而華淑妃也很快趕了過來,她看見赫連容晟後,訓斥道:“你明知你父皇身體有恙,就該讓他好好歇息才是,怎麼還把人轟了出去不讓伺候呢!”
她端的是一副後宮之主的模樣,也不把赫連容晟放在眼裏。按照規矩和禮數來,她隻是皇帝的後妃,見到王爺,還是要行禮了,哪裏容得她這樣放肆無禮。
赫連容晟麵色不變,隻是冷冷的瞥了一眼華淑妃,薄涼的說:“父皇如今身邊隻有華淑妃你一人伺候著,娘娘著實情深意重,若是皇祖母同意的話,娘娘一同殉葬的話,想必是一件美事。”
“你……”華淑妃麵色一變,她雖然不相信自己會被拉去殉葬,但是難保不會有人動了這樣的心思。不過,靖安帝已經隻有出來的氣沒有進的氣了,隻要他斷了氣,新帝一登基,她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後,還有誰敢讓她去死?
經過幾個禦醫的診治,靖安帝的命算是暫時保住了,但在場的人都知道,這都是靠著微薄的氣息吊著,怕是今夜都熬不過去了,大概是明天早上,就要發國喪了。
“微臣已經盡力了,皇上他要駕鶴仙去,娘娘和王爺要節哀順變。”
華淑妃頓時撲倒在靖安帝的身上,大哭起來,但這流出來的眼淚,有幾滴是真心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隨後趕來的赫連容覺和赫連容萱,也都紅了眼眶。不過赫連容萱好似真的傷心,他資質愚鈍,但是靖安帝卻未嫌棄過,每逢夫子打罵後,靖安帝總是要寬慰幾句。
也隻他能真正的表露出心底的感情來,捂住靖安帝幹枯的手,無聲的哭泣著。
赫連容覺與赫連容晟對上眼後,兩人相顧無言,赫連容覺自當是看不起赫連容晟的,他輕蔑的嗤笑一聲,走過赫連容晟身邊時,還故意用力撞了一下。
赫連容晟也隻是細微的皺了下眉頭,並沒有搭理他。現在,傳位詔書在他的手上,他沒有必要著急這麼快顯威。就容這些跳梁小醜再逍遙幾天,等到他的人都準備好了,再將該除掉的人一網打盡。
赫連容晟並未在華容殿待很久,而是離開皇宮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現在,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和皇太後手上的詔書,所以,這個時候去找皇太後,反而會引起猜疑,惹來殺身之禍。倒不如等那些個人搶奪皇位時,寧得你死我活後,他再拿出來詔書,成為鳶朝帝王。
若非有需要守護的人,他大可一走了之,隻是這江山,交到旁人的手上,他的性命以及他在乎的人的性命,都要付諸黃泉。所以,他必須要登上帝位。
“王爺,千音已經回來了,正在前廳等候王爺。”管家匆匆趕來,將千音從青州回來的事情,告訴了赫連容晟。算一算日子,千音確實改回來了,隻是不知道帶回來什麼消息。一想到這裏,赫連容晟才真正露出舒心的笑意,但是眼神裏又帶著些許的不安,匆忙往前廳走過去。
千音已經將身上的畫軸放在了桌上,隻是香囊他隨身帶著,瞧見赫連容晟走過來後,忙先將懷裏的香囊遞交到了赫連容晟的手上。
“王爺,幸不辱命,這是王妃娘娘贈與的香囊,這桌上,是娘娘親筆所作,說是李素珍的臨摹本。”
赫連容晟雖然驚喜欲狂蘇清婉竟然送她自己畫的臨摹本,但是香囊帶著淡淡的香味,正是蘇清婉身上的香氣,讓赫連容晟恍惚間好像真的感受到了蘇清婉的氣息一般。他解開香囊,看見裏麵的手絹後,抿嘴笑起來。
“將這些畫軸都送去我的臥房,請人裝裱起來掛在牆上,切記不能弄壞了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