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羽翼都還沒有豐滿,要如何用那對軟綿的雙翅高飛遠走?這麼想著,季人傑再次有恃無恐起來——人總要向現實低頭的,兒子會回來的。但一周、兩周、一個月過去了,幼雛卻始終也沒有回到他的羽翼下,這讓他在難以置信又難掩失落。他不知道這失落是因為雛鳥寧願在外風吹日曬也不願回頭的緣故,還是因為自己身為一個父親卻失察了兒子的長成。
“爸。”季淩風低下頭,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了眼底的情緒。
“你還知道叫人。”季人傑回以一聲冷哼。其實在沒有碰麵前,他不是沒想過如果大兒子回來,至少平和一些待他,可當兒子真正站在他麵前時,某些情緒卻又一次失閘,陷入了無可避免的輪回。
“爸……”季淩雲在一旁看著有些不忍心,想幫著勸幾句,可剛一開口就被季人傑喝了回去,“你先進去!”
“不是答應我了好好說話嘛……”季淩雲有些抱怨,也沒把老爺子的嗬斥放在眼裏。
季淩風苦笑了一下,將懷裏的文件夾交給他,道:“你先進去吧。”說罷給了弟弟一個“你放心”的眼神,又拍拍他的肩。
季淩雲兩眼在哥哥和老爸身上轉了幾圈,終是歎了口氣,一個人先進酒店了。
季人傑盯著大兒子看了半晌,才又發出一聲冷哼,而後直接下達了決斷:“我回去跟淩雲說一聲,明天你就搬回來住吧。”
他的語氣較之前的有所緩和,說出來的話卻還是□專斷。季淩風笑了,“搬回來?我媽的事您沒聽說嗎?我現在可不止一個人,還帶著我弟弟,夫人難道能容我再拖著一個小的回來?”
“弟弟?那女人糊塗了你也跟著糊塗?你有什麼能力養他!”季人傑一聽這事就來氣,“她生了你也就算了,犯過的錯還要一錯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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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錯再錯?”季淩風猛地抬起頭,有些難以置信。
他自幼在季家長大,無論家族人看他的眼光有多淡漠,到底也讓他衣食無憂地生活了二十多年,所以他一廂情願地認為他是季家的一份子,選擇離開並不是要斷絕這層關係,隻是想擺脫那種的生活,開始自己新的人生。而此刻,親生父親卻把自己的降生描述成一個錯誤!
誰都可以這麼說,家族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怨他是季氏一族的汙點,唯獨眼前這個男人,他有什麼資格這麼說!?
季淩風的雙眼開始因激動和委屈而泛紅,雙手無意識地緊握成拳,“這就算是錯也不是她一個人犯的!要真說起來還是你的責任更大些!”
“你閉嘴!”季人傑急促地喘了幾口氣,道:“我再不濟也養了你這麼多年!你現在倒知道替她說話了?她把你扔在季家的時候有沒有管過你的死活?我給她錢的時候就告訴過她別再出現在你麵前,她要不是沒錢了能來找你?到死還要拖累你!你居然也答應!”季人傑越說越氣,隻覺得四周的氧氣陡然變得稀薄,火氣直直地躥了上來。
季淩風泛紅的雙眸中震驚猶存,他沒想到身為一個父親,季人傑居然會當著他的麵這樣說他母親。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的體會到了他對母親有多憎惡,所以也自然而然地想象到了他對自己有多憎惡。
該怎麼告訴這個男人母親看自己的眼神比他要溫暖真摯得多,該怎麼告訴他她來找他並非是尋求經濟上的援助?他不會相信,他已經把她想象得足夠不堪。
拳頭漸漸放鬆,指甲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季淩風歎了口氣,突然覺得父子倆此刻的爭執毫無意義,他輕聲道:“我該去接多多了,您也回去吧。”
“你站住!你怎麼糊塗到這種地步!”
“糊塗?那什麼才是明智的做法,把我弟弟扔在路邊任他餓死街頭?”季淩風冷笑,“就像你當初想做卻沒敢做的那樣?”
“你說什麼?”季人傑隻覺得血一股腦地湧了上來,指著兒子的手都在哆嗦。
毫無征兆地,季淩風的情緒在剛剛平靜後驟然失控般地爆發,吼道:“我說你既然不願意承擔這個錯誤結果,當初就別爬我媽的床!”
在這樣刺耳的指控下,年邁的雄獅也失去了以往的冷靜,暴怒中的他高高揚起了手掌,狠狠揮了下去。
季淩風的眼角還泛著殷紅,眼神卻帶著超乎尋常的漠然與鎮定,他就這麼冷眼看著季人傑動手,等這最後的疼痛將他打醒。
然而掌風撩起的瞬間,一隻手卻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猛地將他一把拉開。腳下一個踉蹌,他在那極大的力道下向後倒去,卻沒有跌倒,而是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
他曾因一人的背叛從雲端跌入泥裏,也曾因那人的眷顧走出最艱難的困境,雲開月明,他熟悉他的氣息,並非單純因為數月間的耳鬢廝磨,更源於那種由羈絆所產生的難以言喻的默契。
結結實實撞進他懷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