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1 / 3)

個下午,及至日落西山,店門前有背著書包的學生成群結隊走過,店堂裏才算是又重新恢複了清冷。秋後的太陽落得早,傍晚時分天就陰了,暗暗的光線照在黑白相間的地磚上,一團團糾結在一起的碎發被風吹得微微顫動。

嚴儼踏著厚厚的發絲悄無聲息地站在魏遲身後,往常總是立刻就笑著抬頭的男人卻低垂著腦袋一動不動。嚴儼站到他身側彎腰查看,原來魏遲已經等得睡著了,右手卻還把手機牢牢握著,手掌心恰好壓著熒幕,生怕被誰抽走了似的。

想起他之前說的手機裏有不能讓他看的東西,嚴儼生出幾分好奇,轉念又一想,魏遲的手機裏除了遊戲和穿著清涼的美女還能有什麼?大概又是在網路遊戲裏拐到了哪個心思單純的未成年少女吧?

活該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但凡心智成熟要求上進的男人,到了他這個年齡哪個不是甜滋滋地摟著女朋友到處逛街吃飯看電影?哪像他,光曉得抱著碗泡麵貼在顯示器上打打殺殺。

於是伸手推他:“喂,魏遲,起來了。”

魏遲果然醒了,用手背揉著眼睛,滿臉都是茫然:“天亮了?”

利落地甩開圍布,沿著他的脖子緊緊地繞一圈,嚴儼不客氣地用夾子順便在他脖頸後邊夾了一下:“是天黑了。”

“哎喲……”吃痛的魏遲頓時清醒很多,用力睜了睜眼睛,長歎一聲,滿滿都是遺憾,“難得做個當皇帝的夢,剛要和我的愛妃共度良宵,就被你推醒了。嘖……是個絕世的大美人啊,我夢見她好幾回了,這次總算能牽到手……”

嚴儼木著臉敷衍他:“是嗎?那你等下次吧。”

魏遲就笑了,痞子似的笑容掛在一塵不染的鏡子上,明晃晃地紮眼:“嚴儼啊……”

知道他不會有好話,嚴儼抿著嘴不搭話。

魏遲笑著,斜著眼興致盎然地透過鏡子打量身後麵無表情的他:“如果你是個女的,我一定以為你在吃醋。”

“啪——”地一聲,沾著洗發液的手重重拍上他的頭頂,也拍掉了那些未出口的胡言亂語。

魏遲笑不出來了,乖乖挺直腰杆坐正,低頭垂首,眼觀鼻,鼻觀心,氣沉丹田。嚴儼手中的力道便放柔了,細膩的泡沫漸漸從雙手的手指縫裏源源不絕地冒出來。

安分了不到五分鍾的大男孩又開始轉著眼四處亂瞟,嘴角輕浮地勾著,歡樂地對著鏡子大拋媚眼。

嚴儼伸手推一把他的頭:“別亂看!”

魏遲哼哼唧唧地嘀咕:“我要跟寬叔告狀,你服務態度惡劣。”

嚴儼慢條斯理地掀起眼皮:“不滿意你可以換人。你知道的,找我做頭的客人都是要排隊的。”

魏遲不吱聲了。黑框眼鏡後的雙眼骨碌碌地轉,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定格到鏡台上的洗發液上。

莉姐還沒有走,背對著魏遲坐在他側後方的理發椅上。寬叔執著梳子,仔仔細細地為她將一頭黑瀑般的發絲一縷一縷盤起。他們談得很投機,低聲說笑著隻有彼此才能聽得見的內容。她遲疑,新發型是否真的貼合自己的臉型?他便彎腰俯到她耳邊,一手繞到另一側,教她將臉擺正。相近處,臉頰與臉頰隻隔了一把尖尾梳的厚度。

魏遲幽幽地歎息:“老板和夥計的差別怎麼就這麼大?”

嚴儼站得筆直,一心一意把目光對準那堆將雙手淹沒的泡沫:“你可以看點別的嗎?”

“能。”於是魏遲又歎氣,撇著嘴,狀似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嚴儼的身上重新移到洗發液瓶上,“這服務態度……”

話說了一半沒有了下文,店裏忽然靜得出奇。夥計們溜出去偷懶了,寬叔和莉姐的對話越發輕忽得聽不見。隻有陳奕迅還在音箱裏反反複複地質問:“好女人不好過,壞男人有錯,好男人不好過,是不是這個社會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