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連五髒六腑都給吐了出來，鍾小念走出隔間的時候，腳尖仿佛是踩在雲端。門口有一小灘水，高跟鞋踩上去滑了一下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她軟得不太想動，發沉的頭靠在牆邊就那麼睡了好一會兒。直到進來補妝的顧妮叫醒她，把她扶到盥洗池邊，她往臉上掬了幾捧冷水，才恍惚有了些意識。
“怎麼搞得這麼狼狽？”顧妮低下頭替她整理衣服上的水漬。
“還好。”鍾小念瞥了眼黑色背心上紅紅的痕跡，其實光線暗淡了也不太能看得出來，還能勉強應付。
“王老板那邊走了嗎？”她揉著腫脹的太陽穴，頭疼得實在厲害。最好是走了，否則於情麵，她最好還是回去交代一聲。
心底裏，卻不想再靠近那包廂一步。
“還沒呢。”顧妮抬起頭，八卦地俯在她耳邊，“聽說啊，有個大老板進去了，談得正歡呢。”
“大老板？”
“對啊，你不知道啊。好像是從美國華爾街那邊回來，搞投資還是什麼我不太清楚，反正聽說那人蠻厲害的。而且人還長得格外年輕，才27、28歲吧。”
鍾小念笑，她連年齡都問到了，還說不太清楚。
那人，再過三個月零五天，是該過28歲的生日了。
“小念，你笑什麼？”顧妮奇怪地看她一眼，又自語道，“我剛才好像進來的時候撞見他了，他站在洗手間門外，長得真好看。”
心緊縮了一下，鍾小念下意識地問，“他站在外麵幹嘛？”
“好像是在打電話吧，王玫瑰那群人生意都懶得做了，一直站前台那兒盯著呢。我看是沒戲，他看起來冷冷的，都沒拿正眼瞧過人……”
已經做媽媽的顧妮一說起話來就沒完，鍾小念拍拍她的手，表示她知道了。
那人從來就是那脾性，若是不喜的人他大抵都是直接無視，仿佛隱形似的。她曾玩笑地問過他，若是有一天她惹得他惱了會如何。起先他說不會，於是她又追問萬一她做了他最討厭的事情，他還是搖頭。
她有些哀怨地歎了氣，埋怨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嚷著要爬牆去。他當時聲音一沉，你敢？她正在氣頭，使著小性子回了句怎麼不敢。
隻記得他半天沒說話，後來認真地看著她的眼說，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跟別的人走了，那就不要再回來。他會當做，從來就沒有認識過她。
那是極輕的語氣，仿佛被風一吹就會散。卻不知為何，那時的她隻覺得一字一句都敲在了心頭，讓她不安。
時至今日，她終於明了那份不安來自何處。原來不知不覺，命運早為他們安排好了一切。
鍾小念怔忪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借來顧妮的化妝包，又把妝給畫上了。
顧妮看她把眼睛塗得黑黑的，有些不理解地道，“我覺得你眼睛亮亮的，化淡妝蠻好。幹嘛要畫這樣子，好看是好看，可是和你氣質不太符嘛。你本來就長得很漂亮，不用像王玫瑰她們把臉畫得跟京劇臉譜一樣。”
“怎麼，心疼你眼線膏啦？”鍾小念玩笑道。她喜歡畫極濃的煙熏妝，能帶給自己一些自我安慰的安全感。
顧妮搖搖頭，“我真是看不懂你，總感覺你身上有好多秘密。”
“你想多了。”鍾小念飛快地化好妝，趕緊把化妝包還給她。再說下去，隻怕是更難應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