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鍾小念停在原地,盯著琢磨腳下大理石的紋路。果然找不到可以說的話,隻好沉默。
“哥你走那麼快幹嘛?”門被大大地推開,靳舒琪膝蓋上放著盆小吊蘭,推著輪椅進來。靳慕白站在玄關處,舒琪沒有看到站在客廳裏的鍾小念,還在撥弄著吊蘭的葉子。
“明天下大雨的話,花園裏麵那盆——咦,你要走了啊?”她頓了一下,臉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神情,有些鄙夷又有些開心地感歎了一句,“終於不賴在別人家了哦。”
鍾小念提著旅行袋的手用力地收緊。當年靳舒琪為了阻止她去赴約,故意害她發生車禍流產的事情她永遠都不會告訴靳慕白。但是如果可以,她很想把手中的袋子狠狠砸向舒琪那張恬不知恥的臉上。
“舒琪,你先進去休息。”
靳慕白接過她抱著的吊蘭,連同他自己手上的蘭草一並隨手放在鞋櫃上,而後看向鍾小念,“我們談談。”
是他慣有的篤定語氣,不是詢問,也不容拒絕。
“哥……”靳舒琪弱弱地叫了聲。
靳慕白走向沙發邊,看也不看她。見他臉色不太好,靳舒琪隻好不甘心地轉回自己的臥室。
“謝謝你這幾天的幫忙。”鍾小念隔著茶幾站在他對麵,盡力表現得落落大方。
“坐。”
沉著的聲音,極其有分量。鍾小念不知不覺,還是依著他的話坐下,試探地問,“有事?”
“找到房子了?”靳慕白十指交疊傾下身,清明的眼睛探詢地看著她,一眨不眨仿佛生了根。
“嗯。”一個簡潔的單音節詞,鍾小念微笑。
靳慕白低頭瞟過腕上表盤,“現在快淩晨了,你不急的話明天再搬吧,人事部那裏可以放你一天的假。”
“不用了,我不是一個人。”看見他唇角抽搐了一下,目光譏誚,鍾小念急忙解釋,“Joy在外麵等我,我朋友。”
隻要不是林奕揚,隨便Joy還是路人甲,他應該就沒話可說了。
靳慕白點了點頭,向後仰著直起身,食指輕輕摩挲著緊抿的唇,一語不發。
又有什麼事讓他煩躁麼?鍾小念盯著他微蹙起的眉,有些好奇地揣測。
“你——”
突然他抬起頭,目光相撞。他一怔,鍾小念局促地笑笑,錯開視線,“怎麼了?”
大概很難有像他們這樣奇怪的前任戀人吧,前一秒如敵人般冷嘲熱諷,後一秒又像普通朋友間閑話家常,偶爾的關心又顯得別扭至極。呆在一起明明彼此都覺察到不自在,卻又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動陷於此種困境。
“那次在‘人間’我說的那些話,很抱歉。我沒有故意要傷害你的意思,當時那種環境下突然看到你……很抱歉,我不該那麼想你。”像是刻意帶過那段不愉快,靳慕白語速很快,偶爾抬眼看看她。
鍾小念驚訝地愣住了,心裏百轉千回間忽然長舒了口氣,她展眉一笑,“沒關係,在那地方不被誤會都難,況且你是為了我爸的名聲著想,所以還好吧。”
他從來自傲,能讓他說出抱歉兩字,算得上是極大誠意了。鍾小念睇著他認真的神情,不知怎地竟想到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麼一句,唇角便愈發上揚。
吊鍾傳來淩晨十二點的報時,想著Joy還等在外麵,鍾小念站起身,不等她說話騰身而起的靳慕白繞過茶幾,走到她麵前。
“還是要走?”他按住她的肩,沒頭沒腦地問。
她肩膀瘦削,他的手輕輕摩挲過她凸起的骨頭,手心淺暖的溫度穿透單薄的棉布。好似初夏清晨的陽光照著,酥酥麻麻,有那麼一瞬間鍾小念望著他眼中如海的暗潮,心裏仿佛被線纏著輕輕扯了一下。
隻有那麼一瞬間……
包裏的手機響了,肯定是Joy等得不耐煩了。鍾小念從那片深不可測的海中醒過來,她尷尬地往後退了一小步,“我朋友還在大門外等我,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