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菲迎延遲了駕照的考試，跟媽媽一起回了Y市。
這已經是近兩個月內國際航空發生的第二起嚴重事故。事故發生一周後，救援人員在海中找到部分遇難者的屍體。傷亡名單確定後，航空公司很快公布了賠償標準。
葬禮在確認身份後舉行，墓碑立在姬菲迎爺爺的不遠處。姬家的親戚全部都來了，姬菲迎的堂哥大她十來歲，從小就與兩個堂妹親近，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她的頭。溫婉漂亮的堂嫂站在他身側。
姬菲迎記得前年參加堂哥的婚禮，跟爸爸興高采烈地討論堂哥的明星妻子，那時爸爸笑著說：“等到將來你結婚的那一天，爸爸更高興。”
從山上下來時，幾朵烏雲遮住了原本蔚藍的天空。姬菲迎扶著媽媽緩緩走下山，望著腳下一級級蜿蜒連綿的階梯，腦海中不期然想起祖母去世時爸爸牽著她的小手一步一步走下山的情景。那時父母還沒分開，夕陽的餘暉將一家三口的身影拉得老長，成了她幼時印象最深的記憶。
她的爸爸給了她一份完整的父愛，卻沒能完全分享她人生的每一個腳印。
生活仍然得繼續。
姬菲迎的博士課程八月底開始。她的機票是五月份的時候征求過媽媽的意見後訂的，先飛去舊金山，四天後再飛往波士頓。
航班從香港起飛，持續12個小時。姬菲迎這幾天大腦都處於精神的狀態，一點也沒有休息的跡象，在飛機上也一直沒睡著，下午到了程釋的住所，整個人才徹底放鬆下來。
吃完晚餐她洗了一個澡，程釋便讓她上二樓的房間休息。
姬菲迎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手表，“現在？才九點。”
“那我陪你說會話。”
或許是在飛機上耗費了太多精力，加上時差還沒調過來，聊了一個多小時，她也漸漸覺得有點困了。
程釋溫聲對她說：“先睡吧，明天再繼續說。”
姬菲迎這回順從地點了點頭，“好。”
她見他拉開床邊的椅子坐下來，問：“你不睡嗎？”
程釋給她拉好被子蓋上，“我還不困。等你睡了再回房。”
他一手扶在床沿，傾過身在她臉上親了一記，半晌才鬆開，低柔的嗓音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睡吧。”
姬菲迎在床上躺了許久，漸漸睡了過去，連他什麼時候離開房間也不知道。
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恍惚之間她夢到了小時候，很多情景一一在腦海中閃現。
程釋看著她漸漸陷入沉睡，離開椅子走到窗邊，輕輕撩開窗簾望著外麵。
8月份的加州已是寒露初現，空氣裏飄蕩著微弱的涼意，遠處的大廈燈火璀璨，整座城市掩映在明亮燈火與黑沉沉的夜色交織成的氛圍中。
程釋佇立在窗前，任由思緒在夜色中漫遊。
彼時各自的學校隔著一個大洋的距離，那時她帶他逛A市的景點，她說以後想去MIT，他對她說，想去就去吧。
仿佛還是昨天的情景。
腕表上的時針順著表盤一格一格地轉動前進，停在了兩點的位置。
程釋鬆開簾子，徐步走回床邊，給她掖好被角。她睡得正沉。也許是在睡夢中看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眉頭微微蹙起，一隻手下意識地抓緊了被角，脖子上的項鏈在車黑暗中溢出淡淡的光。
程釋撥開她頰邊的頭發，一手停在她腦側，目光穿透夜色，靜止在她臉上。
他隻能看著她帶著現在這樣的狀態和心情去MIT報到嗎？
凝望了她的睡臉很久，他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