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她依舊是那樣,似笑非笑用一種睥睨的眼神看我,好像是在問:“現在,怎麼辦?”
我懊惱:“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救了我,你必須負責到底。”
“我不該救你,我錯了,我改行不行?”
“為時已晚。”
我懶得理她,在馬路牙子上坐下開始檢查我的吉他。這可是我的寶貝兼吃飯家夥,剛才撞了樹撞了人還撞了牆,不知道有沒有傷筋動骨。我順手撥了一個《挪威的森林》前奏,還好,一切正常。
“我聽過你唱歌,嗓子破點,感情還是有的。”她流裏流氣地在我身邊坐下,我挪開一點,跟她保持距離。
“你剛才彈的那是什麼來著?聽著挺耳熟。”她沒話找話。
“挪威的森林。”我盡量禮貌。
“哦,這個我知道,那個什麼伍佰嘛!”她馬上又自我感覺良好地哼起來,“讓我將你心兒摘下,試著將它慢慢溶化……”
“打住打住!”我忍無可忍,“這是Beatles的挪威森林,Norwegian Wood,你有點文化行不行?”
“你有文化,你倒是唱啊!”她不甘示弱。
唱就唱,怕你怎的。我拉開嗓門,第一句“I once had a girl”就把她震住。我暗暗得意。嘿嘿說實話,我彈吉他唱歌的樣子還是蠻帥的,被公認為“十二夜”樂隊裏最有女生緣的一個,小半年裏收到的情書也有好幾十封。
她在黑暗裏看著我,我在她的眼睛裏看到那些熟悉的仰慕,臭屁地問她:“服不服?”
“服個屁,”她居然說髒話,“唱這些世界上沒有三個人聽過的歌算什麼本事?要把別人的歌唱成你自己的,或者幹脆自己寫,那才高明!”
“你這是明目張膽的嫉妒。”我說,“我要趕末班車回學校Happy,少陪了。”
“末班車幾點?”她笑眯眯地問。
“十一點半。”我看看表,還有五分鍾。
“其實你不如給我再唱一首。”她提議。
“為什麼?”
“因為你的表壞了。”
我這才仔細打量手腕上的老爺表,它跟了我已經三個年頭,雖然進過幾次水,可總體來說還算運轉良好。但是現在,可憐的它,表麵玻璃裂成幾塊,指針一動不動看來是剛才那記勾拳的副產品。
現在的回想起來,當時我居然不是很懊惱,相反,有一絲絲慶幸的感覺。那天就是這樣,我遇見圖圖,然後所有的事情便成為我們的相遇而準備,有點巧合,有點詭異,可是都隻是甜蜜的鋪墊。
表壞了,時間就此停住。於是她留在我生命裏。
像我這樣一個文藝青年,注定要為這樣的小資感覺付出些什麼。當我敏[gǎn]地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有些沒出息地感到不安,所以我決定往前走,走回家。
她當然還是跟上來。
我繼續走,她繼續跟。
到第二個街角的拐彎處,我站住了。轉回頭,她歪頭,衝我嘿嘿地笑。看來,這姑娘今天是鐵了心要粘上我了。
“你跟著我幹嗎?”我問出一句廢話。
“再唱一首?”她走上前來晃晃我的胳膊,“可以點歌嗎?”
我假謙虛:“我這破嗓子,算了。”
“假謙虛。”她哼哼。
哼完後,她自己開始唱。我們百無聊賴地在路邊且走且停,她也就斷斷續續哼了一路,一開始,隻是些零亂不成調的樂句,從這首跳到那一首,上一句還是我的太陽下句馬上變成周傑倫,七拉八扯的能力讓人歎為觀止。
她什麼時候開始專注地唱一首歌,我已經記不清了。很可能,她隻會唱縞潮部分,但是看得出她喜歡這首歌,所以唱的時候有種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專注。那種專注吸引我偷偷看她,她微微仰著臉,白皙的皮膚浸透著月光,眼睛裏居然有種聖潔的光芒。對,就是這個詞,聖潔,雖然今天看來無比誇張,但那千真萬確就是我當時的感受。我真心慶幸自己打出那一拳,因為,誰敢侵犯這樣一個美好的姑娘,簡直十惡不赦,不可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