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圖圖……”

“林南一,”她打斷我,“你能……你能回去嗎?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我離開了。

那天晚上我想過所有的可能性。我甚至想過,應該衝回去,告訴圖圖,我多麼不希望她走,我希望我們永遠在一起,做一個小樂隊,享受著小幸福,讓唱片公司見鬼去!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這麼做。圖圖有她自己的夢想,有她自己的未來。她是一個那麼美好的女孩,配得上享受最美好的生活。

如果因為我,讓她作出日後會後悔的決定,我更會後悔一輩子。

第二天,我無精打采背著吉他去找怪獸和張沐爾。

圖圖已經在那裏,低聲和張沐爾說著什麼,看見我到,居然緊張得站起來。

“嗨林南一!”她怪怪地跟我打了個招呼,眼睛底下兩個大大的黑圈。

我沉默地找了張椅子坐下,合練很快開始。

那天我的狀態特別奇怪,總是錯音。連練過很多次的曲子也錯得一塌糊塗,張沐爾用眼神殺我很多次,怪獸終於發火:“誰不用心排練就給老子滾出去!”

我背起吉他就走。

“林南一!林南一!”圖圖追出來,在背後喊我。

我停下打量她,不知為何內心茫然。

“林南一!”她看自己的腳尖,“我沒有接受他們的邀請。”

“哦。”我說,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麼。

“林南一,我想讓你明白。”她搓著衣角,“雖然,我很想當明星,因為那樣就會有很多很多的錢……可是,我……我知道對我來說還有更重要的東西,我想和你,想和你們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

這一句已經足夠。

圖圖仍是不敢看我,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都是怕羞的孩子,袒露內心讓我們窘迫不安。

我輕輕地擁抱了圖圖,她瘦瘦的胳膊也輕輕地摟著我的背,那一天出奇地雲淡風清,我們站在人來人往的校園要道,有人輕輕議論:“這不是那個樂隊的嗎?”我們管也不管,聽憑全世界為我們駐足。

那是人類曆史上最最明亮和甜蜜的一天。

那是再也不能重來的、飛揚跋扈的、最好的愛情。

半年後,我和怪獸、張沐爾相繼從學校畢業。怪獸進了我們大學的醫務室,我進了一家中學,教音樂。怪獸沒有考公務員也沒有找工作,每天無所事事地混居然還買了一輛車看來他比我們想象的還有錢。

圖圖還要一年才能畢業,但當我租下一套小房子,問她能不能和我一起住的時候,她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她搬進來那天是我的節日,一間屋子裏一旦住上女孩,就會莫名其妙地擁擠起來,開始像一個家。

她把她的瓶瓶罐罐放進浴室,七七八八的鞋子擺到門後,這場戰役總算告一段落。

“嗨林南一,”她忽然得意地喊,“你看!”

我看過去,不知何時,她已經在門後貼了一隻張牙舞爪的大獅子。

“幹什麼?”我隻曉得傻笑。

“這是我。”她指著獅子,嚴肅地說。

然後她用一隻簽字筆,在獅子的嘴邊畫了一個可憐巴巴的小人:“這是你。”

“哦。”我說。

“你不想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她神神秘秘地問。

我搖頭,她狡猾地笑起來:“這代表著,我吃定你啊!哈!”

她笑得那麼燦爛,我也跟著笑起來,那一天我都在傻笑中度過,直到怪獸和張沐爾來給我們慶祝。

開始,我們唱歌,後來,我們喝酒。等到大家都喝到五分醉,張沐爾開始改口叫圖圖“嫂子”。圖圖開始有點不習慣,後來就笑眯眯,爽快地往自己的喉嚨裏倒酒,一杯又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