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我有些怕失去喬依。
我是在初二的時候認識喬依的,那時我們並不在一個班,隻是教室相臨。十四歲的喬依和無數十四歲的少女一樣,擁有健康的皮膚,明亮的眼睛,飽滿的雙♪唇和燦燦的笑容。而我不是,我神情憂鬱,整日活在父母離異的陰影裏。
我們的教室前有一個報欄,我常常站那裏看報紙,那些隔日的早報晚報其實挺無聊,但我寧願對著它們發呆也不願意聽教室裏的男生女生嘰嘰喳喳。喬依就那樣走到我麵前,饒有興趣地看著我說:“你根本就不在看報紙。”見我不做聲盯著她,她補充說道:“你天天都在這裏看報紙,可是你天天都沒看進去,你有心事。”
我冷冷地說:“你知不知道你很愛管閑事?”
“知道!”喬依滿不在乎地回答:“他們都這麼說。”一邊答她一邊彎下腰摘了一株小草,硬往我手裏一塞說:“這是送給你的禮物,你應該快樂一點。”說完,她就大步流星地走掉了。我看著她的背影,覺得這個女孩真是荒唐可笑到了極點。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我親愛的好朋友喬依是在模仿三毛的作品《一株草》中的細節,想讓一個陌生的傷心人感覺到溫暖。隻可惜我當時並沒有理會,以為遇到了神經病。知道她的名字是在晨練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懶洋洋的,就她拚命地伸直了胳膊伸直了腿,像一株在疾風裏勁長的草。輪到有人來檢查時,她們班年輕的女班主任就會扯了嗓子喊:“大家認真點,動作到位,看著喬依,看著喬依,看看人家是怎麼做的!
而和她真正認識是一次放學後,我獨自穿過操場,一男生將籃球冒冒失失地扣在了我的頭上,我疼得蹲到地上,半天也直不起身來。這時一個人影衝過來把我扶起,衝著那男生很凶地叫道:“道歉會不會呀,你沒有道德啊,還不快看看人家有沒有受傷!”我抬眼一看,原來是喬依,她看著我的眼睛,溫柔地說:“你一定很疼,哭吧,哭出來就不疼了。”我真的哭了,其實不是疼,隻是我聽不得那麼溫柔的聲音,它讓我心酸。在這以前,我以為這世界隻剩我自已心疼自己。
那晚喬依陪我回家,才發現原來我們住同一個小區。
我對她說謝謝。
她說:“其實該我跟你說謝謝才對。”
“為什麼?”
喬依神秘地一笑說:“我上學的路上喜歡東張西望,常常會遲到,後來我發現你和我同校,跟著你的節奏走,我再也沒遲到過。”
我笑著搖頭,以為她瞎掰。
“你喜歡吃聚海樓的菜包,每天兩個。有時吃攤餅,要她多放點辣醬。對不對?”她歪著頭,得意地看我。
原來是真的。
喬依接著說:“隻是我媽從不讓我在外麵吃,她說會不衛生。”
我不作聲。
喬依又說:“我喜歡你臉上的表情,很成熟。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怎麼才能和你一樣?”
“如果你爸爸媽媽離婚的話,”我說;“你不用學就會了。”
喬依有些尷尬地看著我,過了很久,她輕輕地抱了一下我說:“明天早上我在你樓下等你,我們一塊上學。”
◆◆
就是這樣和她成為朋友。
上了高中,我們又幸運地被分到了同一班。有時常想,喬依水晶般的友情也許是上帝送給我的一份禮物,沒有它,我的青春將是何等的寂寞和不堪!然而現在,喬依戀愛了,初戀的甜密和慌張在她臉上真實地凸現,我感覺我開始有些恨那個叫高遠的男生,這種隱隱的恨又讓我覺得自己很自私,我想來想去,實在想不透“愛情”的含義究竟是什麼,如果到頭來隻是爸爸媽媽當年那種無休無止的爭吵,我真寧願一輩子也不要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