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程濤也是一個星期天,天蘭家裏來了客人。是媽媽做知青時的好朋友,貴客。媽媽叫天蘭到不遠的商店買一種叫做“冬條”的零食,說是她這個朋友的最愛。天蘭一下樓就遇到了程濤。
“天蘭!”程濤高興地從車上跳下來:“西子說你住這兒,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你。”
“去西子家?”天蘭問。
“對。”程濤說:“王新她們又在練球了,她們很想念你。可我聽西子說,你最近成了‘拚命六郎’了,整整番一倍的努力,想必你是沒時間打球了。”
“西子盡瞎說。”天蘭不高興:“我又沒錢請家教,怎麼可以象她一樣,一邊看席娟一邊拿高分。”
“你這是罵我還是罵西子?”程濤一幅饒有興趣的樣子。
“我是嫉妒。”天蘭趕緊笑著說。她可不願程濤把她看做那種小肚雞腸的女孩子。初夏溫暖的陽光裏,天蘭看程濤騎上車遠去,程濤回過頭來喊到:“加把勁哦!等你的好消息。”天蘭發現程濤蹬車的背影有點微駝,竟有點象爸爸,念小學的時候,爸爸送她上學,蹬車離去時就是這樣的背影。天蘭想自己是很欣賞程濤的,程濤已經是真正的大人了,和她班上的那些小男生不同,青春痘才剛剛冒出來,卻非做出一副老謀深算高深莫測的模樣。是的,欣賞。這個詞很貼切。
天蘭管媽媽的朋友叫“冬姨”。冬姨不高,但長得很白淨,一張娃娃臉,不仔細看仿佛三十才出頭。她住在一個有名的海濱城市,這一次是出差經過這裏,特意來看看媽媽。天蘭從未聽媽媽提起過冬姨。但從爸媽的言談舉止裏知道他們是很在乎這個朋友的。冬姨那晚住在天蘭家。媽媽要送她去住賓館,她死活也不願意,和天蘭擠到一張小床上。咯咯地笑個不停。媽媽好象也年輕了許多,臉上的細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有光澤的笑容。天蘭不知道自己到媽媽和冬姨這樣的年紀時是不是也有舊可懷,她們嘴裏的知青生活,和關於坐上火車還不知去向何方的大串聯的激情回憶,對天蘭來說是很模糊的,象上了年紀的黑白紀錄片,斑斑點點。沒有解說就更是一踏糊塗。
媽媽叫天蘭出來洗臉,附在天蘭的耳邊小聲說:“小心不要問冬姨孩子的事,冬姨沒有孩子。”
天蘭疑惑地點點頭。
熄了燈,和冬姨一起躺下。天蘭發現冬姨的呼吸很輕。象黑暗中遊泳的魚。一下,又一下。這樣溫柔的人,天蘭想,怎麼不是母親?
沉寂了一會兒。冬姨說:“蘭蘭,你知道嗎,你和你媽媽年輕時一模一樣。”
“冬姨,”天蘭問:“海是什麼樣?”
“很藍,藍得象秋天的天。”
冬姨說話很抒情。這一點和媽媽不同。天蘭也就放心地問:“冬姨,你象我這麼大的時候在想什麼?”
“戀愛。”冬姨的回答嚇天蘭一跳,她說:“我那時遇到一個男孩。他高高的,穿燙得直直的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