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你又嚇唬人了吧?(1 / 3)

一個人多年養成的習慣,一般會本能的出來。習慣於在任何時候抓住主動的殷若,在梁未詢問時,首先想到的就是握住他的馬韁繩。

這個舉動很可笑,卻又符合黑施三的性子。

等到抓住韁繩以後,殷若想到對麵的是位殿下,而不是不會著惱的商人,畏縮一下,又堅定不移的握緊韁繩,靜靜的望著梁未。

她屏著氣的表情一目了然。

梁未奔波一天沒有結果,身心早就疲乏。黑施三又“無賴成性”,推開他隻怕需要費唇舌,打心裏呢也不是真的厭煩黑施三,索性懶懶地道:“好,去哪裏?”

麵前迸碎銀瓶爆出玉光,黑施三亮了的眼睛賽過天下一切璀璨的光澤。

梁未微微一笑,這孩子生的真好,隻可惜了,太黑。聽到黑施三歡快的回話:“請殿下哪能簡薄,北市城裏最好的酒館,卓記,成嗎?”

梁未挑高眉頭,暗道卓記?那不止是王富貴相好的酒館,還是王富貴貪贓這些年的鐵證如山。王富貴挨軍棍以後養傷的地方,也在卓記。

留著王富貴的一條命,為的是再引出大魚。但在王富貴好以前,敲打幾回也必不可少。

凝視黑夜星辰如晶,春風徐來似能拂動盔甲內的疲倦。就在這裏還沒有走動,已有什麼絲絲化解開來,又舒展又溫暢。梁未跳下馬,下巴往前微揚,就當作是他的回答。

“好哦,殿下我來帶路。”

殷若歡呼一聲,在無人的街道上奔出兩步,扭身時笑語肆意碰撞:“殿下快來啊。”

這十足孩子氣的舉動,讓梁未更覺馬背顛簸的僵硬流失的更快,再笑上一笑,微帶斥責道:“別摔著,”

有什麼格登一聲在這裏出現,梁未還沒有笑出來,跟著來的磨劍笑道:“摔倒沒有醫藥錢。”

“哈哈哈……”跟隨梁未回來的四個貴族少年放聲大笑,而殷若惱怒的瞪瞪眼,不管不顧的又一蹦三跳的往前跑去。

腳步聲在空街上踢噠傳的很遠,孩子氣的舉動歡快難禁,拐角外的馬大和牛二躡手躡腳的離開,走出一條街以後,發足狂奔,一氣來到卓記酒館最近的客棧裏,把值夜的夥計和掌櫃都驚動。

掌櫃的抄起門閂東張西望:“有賊嗎?”夥計跟著馬大和牛二來到客房,還沒有發問,馬大對著一間客房就是一嗓子:“姑娘們,三少東家請到殿下了。”

“嗡”地一下子,在這裏住宿的商人們披衣而起,房門啪啪的開動聲中,夾著商人們四顧茫然的說話聲:“殿下到底肯給施三少顏麵,完了完了,北市的好鋪麵輪不到我們了。”

把這個聲勢造完,馬大和牛二都是一笑,殷蘭六姐妹也走出來,在月下看上去,都是嬋娟一流的人物,腳步翩翩驕傲美麗,各自扶著一個丫頭,對著卓記酒館走去。

有幾個商人好色,流出口水,讓他們更加沮喪:“施三少備下的還有絕色女人,我們追不上他了,完了完了,鋪麵沒有我們的份嘍……。”

因為是晚上行人歸家,這個客棧不過中等,混亂漫延不到街上,耳後傳來的語聲,隻讓殷蘭等人放心的得意起來。

她們不由自主的輕抬下巴,神情莊重到接近英勇就義。每個人渾身熱血湧動,竊以為今夜將是粉碎金絲毒計的沙場,碎步匆匆的跟在馬大和牛二後麵,率先來到卓記酒館。

掌櫃的卓秀陪著王富貴坐著,顰眉正問:“可想出來對策來了,總得把殿下在北市的這個難關對付過去……。”

這幾天裏,這個話題天天要說,王富貴卻還是不得主意。正尋思間,房門讓敲響,有夥計回話:“掌櫃的,施少東家的夥計到了,要酒要菜,帶著六個如花如玉的姑娘,都穿著齊整的錦繡衣裳,帶著滿頭的赤金帶寶石的首飾,我已問明,施三少宴請的人,確實是堯王殿下。”

王富貴倏的一驚,碰到傷處哎呦連聲,額頭上頓時黃豆大的冷汗下來。

他罵罵咧咧:“該死的,行刑的時候一點兒不放鬆,等老子重新掌權,一個一個都不知道怎麼死。”

“看你,著的哪門子急?既敢往我這裏養傷,又怕的什麼堯王在這裏用飯?”

卓秀埋怨著,扶著王富貴調整好姿勢睡好。

王富貴皺眉:“不是我要往你這裏來,是八十軍棍讓我想通,我躲什麼呢?全北市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卓秀撇一撇嘴,直言不諱地道:“原來不是怕我丟下你卷款走人?”

王富貴眼睛一瞪,生氣地道:“什麼話!你要是嫌棄老子,這就把老子抬回我自己的宅子。”

卓秀也把俏臉一翻:“得了得了,你也試的我夠了,反正我不會放你走,你有話就直說。”

王富貴佯裝呼呼喘幾口粗氣,招手道:“附耳過來。”卓秀湊上來,王富貴低聲道:“下藥,你敢嗎?”

“嘖……。”卓秀扯長嗓音。

“好吧,咱們得活著,就不能這樣辦。你去侍候,看看他們說什麼。我竟然走眼,姓施的小子說不定是堯王的心腹,在校場上合夥演戲給大家看。不然就憑他當眾頂撞,又手長貪婪,堯王如今一臉的清廉相,怎麼肯放過他,還同他出來吃飯?”

王富貴目光閃爍:“說不定姓施的小子是我保命的本錢。”

卓秀轉嗔為喜:“這個可以辦,你等著,我這就去侍候。”

……

夜晚沐浴在星光之下,四下的寂靜是種不折不扣的享受。梁未還穿著盔甲,走動時一步一微響,好似叮咚細樂,玲瓏曲聲,更增添這夜的悠遊。

走在他身前幾步的殷若,卻思考的愈發慎密。

天色這麼晚,除非堯王歡喜多呆,否則殷若能留住他不超過兩刻鍾。短短的鍾點,還要說話,還要讓殷蘭姐妹絆住堯王,是得好好的籌劃才成。

心中反複的轉著,因頭一回請殿下這樣的貴人,卻始終沒有更好的主意。

直到卓記酒館近了,大紅燈籠的下麵並肩站著兩個人,一個青蓮色衣衫裹住高挑身子,這是青鸞。另一個粉色衣衫內絹絹纖弱,這是掌櫃的卓秀。

殷若對著梁未走近半步,堆出笑嘻嘻:“殿下,和您說個事兒?”

梁未斜眼,警惕“無賴”的心情升起來,繼續享受著夜風,調侃道:“你又有什麼花樣?”

“等下,我侍候您用飯,讓他們,”往磨劍六人那裏側一側眼光,殷若嘟起嘴兒:“讓他們在隔壁吃。”

她都想好:“他們要保護您,就在兩邊的隔壁吃,您看行不行?”反手一點自己:“我,您還不相信嗎?”

如果車陽等四個少年也坐在一起的話,六個姐妹裏豈不是有幾個要便宜他們?

“不相信。”梁未回了話,越想越想笑。他雖不是大梁國武藝出眾的那個,卻也功夫精良,並且此時盔甲未解,不怕任何偷襲。但是麵對黑施三就重新有了說法,盔甲是禦敵用的,防無賴好似沒什麼效用。

再說數日前與黑施三的頭一回見麵,見識到他的無賴,不正是穿著這魚鱗甲。

梁未含笑:“這裏也沒有別人,你有單獨要說的話,說吧。”

“不是單獨說的話,是我特意備下佳果美酒,我自己都不舍得喝,不想給別人分享。”殷若試圖繼續說服。

他們的話,清清楚楚穿行在夜風裏。車陽走上一步,一巴掌拍向殷若肩頭:“得寸進尺就不好,單獨侍候殿下,你還不般配。”

殷若早有準備,往前兔子般的一躥,雖伶俐卻透著狼狽,堯王等人哈哈大笑。

殷若忿忿回頭,叉腰對上車陽:“你!怎麼敢又打我。上回打我的帳,我還沒有同你算幹淨呢!”

車陽勾動手指,壞笑一地:“來啊,我讓你一隻手。”

“你讓我一個人吧,你到隔壁去吃,成不?”殷若聳動肩頭,把磨劍等人一一看個遍,拍著手自己樂:“你們每個人讓我一個人,我就不用請殿下答應了,殿下也不再說我是個無賴潑皮。”

大大咧咧的口吻,沒有半分客氣,百姓對貴族的恭敬更是點滴找不著。少年們紛紛吃驚:“你還是那麼膽大,什麼話都敢說。”

梁未手指過來:“這話,已經無賴潑皮。”

“好吧。”殷若腦袋一垂,雙手袖起來,沒精打采的往前走。

佝僂的身子,忽然沒了精氣神,梁未嘴角又勾起來。剛勾住,見低垂的腦袋悄悄回過來,往自己麵上掃一眼。明顯的他看到笑意,所以繼續勾著頭,好生可憐的模樣又往前走。

就這麼老實無話的走著,梁未在後麵笑個不停。

星光如輝,輕易的勾勒出這笑容,卓秀心頭怦然的跳,想到王富貴說施少東家不同於別人,隻怕讓他說對了。

在這整個北市的風風雨雨也懼怕堯王的時候,隻有這一位,看上去自如的在春風之中。

話語脆生生的如嫩藕:“殿下,這裏就是,請隨我來。”

卓秀蹲下身來:“見過殿下。”

感覺出有寒意在發上掠過,卓秀大氣也不敢喘,直到眼前靴子走過,才從憋悶的難受中走出來。

她更加不敢怠慢,跟上最後麵的一個貴族少年,殷勤的模樣追上幾步。

最後的這個是車陽,對於王富貴的相好,車陽也認得真真的。板起臉低聲問道:“廚房在哪裏,帶我去看看?”

“小店的菜保證幹淨……。”卓秀回答到這裏嘎然而止,不情願的眺望一眼最前方的兩個身影,帶著車陽去廚房。

廚房的外麵,一個大漢鐵塔般的站著,目光如電緊緊盯著熾熱的火灶,及其上烹炒的鐵鍋,還有旁邊配菜的夥計。

“撲哧!”

車陽忍俊不禁。

牛二受到驚動,忙欠身行禮,但是臉呢,卻不是對著地麵,而是身子鞠躬,臉依舊對著鍋灶一刻也不放鬆:“小人見過將軍。”

“你仔細。”

車陽沒有怪罪他,暗暗點頭黑施三謹慎,殿下用的酒菜,確實不能大意。

車陽不是不相信黑施三主仆,而是他的職責所在,他留在這裏,和牛二站成廚房門外的一左一右,不過牛二是一看就緊張認真,車陽不見得不認真,卻頗有悠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