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黑施三大鬧卓記(1 / 3)

房裏的氣氛帶出壓抑,哪怕殷若並沒有過於忌憚金胡。

執掌金家的老掌櫃,曾叱吒風雲、名動諸方。殷蘭六姐妹的麵色沉下來,青鸞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感覺出來凝重有如漸凍的寒冰,殷若撲哧地笑道:“讓你們商議的是出路,不是死路。”

這句話的出來,讓殷若自己的心也沉上一沉,隨時會回到無邊的黑暗中去。那黑暗裏有著前途未卜的艱難困苦,不知深淺的迷霧蒼茫。

直到此時,殷若得到的不過是堯王梁未對“黑施三”的稍許好感。要說她真正的解開賜婚聖旨,還遠而又遠。

路本沒有看出盡頭,又添上老謀深算的金胡。在殷若當上少東家以後,與金家交手的幾個生意裏,金胡並不算完全出麵。殷若並沒有勝券在握。殷蘭等人的憂愁有她們的道理,青鸞對金胡的畏縮也情有可原。

如果不能繼續的走出直到光明大道,圍繞殷家的道路,依然算是一條死路。

殷若竊以為的,北市陳家的陳之興沒有死,殷家也可以保全性命,隻是想想而已。堯王殿下的心思,“黑施三”並不能算完全執掌。

光明,總在看不見的前方。

必須背頂巨石,手撐高山,才似能看到那一絲遙遠的明亮。

也正因為此,所以不能懈怠,也不敢放鬆。

殷若在最心酸的地方急浪翻天般的逆轉,充滿鼓勵的環視房中一眼。她的背後除去眼前的姐妹和青鸞以外,還有祖父、有叔父、有殷霞、有整個殷家,她不能倒,也沒有功夫跟隨殷蘭六姐妹的哀愁而哀愁。

穩定而有力地道:“來吧,咱們商議正事。”

“是。”

殷蘭六姐妹瞬間懂了殷若所想,嬌聲答應著,仿佛開懷許多。

“是。”

青鸞是步步看著殷若與堯王周旋,費盡心思的接近和討好堯王。她的嗓音清冽一如平時,十足的信心在話中鼓蕩。

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不多的殿下好感”也不容易得來,隻有走下去,唯有走下去。

愁,有個什麼用!

青鸞認真的道:“少東家,以我來看,金老掌櫃的現在一定和陳趙兩家走動,不是登門,就是約出來見麵。接下來,金老掌櫃隻怕還要會會黑施三。”

“是啊,鋪麵動人心,金老掌櫃的但凡還有一口氣,縱然爬,他也會爭搶。而黑施三現在人見人眼紅,”

說到這裏,殷若忍不住一笑。大家也一笑,房中的氣氛回到三春暖融。

殷若就這樣一直微笑下去:“陳趙兩家剛觸大黴頭,金老掌櫃的也隻有一個腦袋,他應該不敢上門看望,約出來見麵,大有可能。”

心頭一動,殷若對青鸞看去,青鸞也剛剛挑了挑眼神,迎上殷若低笑:“卓記。”

卓記是北市最好的酒館,說話最安全,地方最寬敞,又能討好王富貴,最主要的,金殷兩家曆年來到北市,都會在卓記請客,已是習慣。

一個人的習慣最難更改,很多的時候,不經意間的會遵循習慣。

殷若也這樣想,她點一點頭:“看來還要再會會卓掌櫃的。”

青鸞請示道:“要讓馬師傅或牛師傅盯著金老掌櫃的行蹤嗎?”

“不用,貴叔會想到的。”

殷若讚許的投向青鸞一下,再鄭重的道:“金老掌櫃的來會黑施三,這可萬萬不行。得在他見到黑施三以前,就把他攆走,並且讓他從此不敢再到北市伸手。”

殷蘭顰眉頭:“老掌櫃的能伸能屈,心思一動十萬八千個,倘若他一味的忍耐,可怎麼對他下手?”

殷若猶豫著:“或許……”

遲疑半晌:“能借殿下之力……”

……

煙袋上升起的嫋嫋把金胡包裹住,讓他僵硬的身姿有幾分仙氣。上了年紀以後,帶著煙袋隻是想事情時嚼著解悶的金胡,在今天破戒。

危機。

他在丹城時就感受到的危機,如在深水孤島、如在雪峰無徑、如在雲中無立足之地、如在雨中隨時崩塌的危機感,從來沒有這麼強烈過。

他應該早些來見堯王?

這個想法讓金胡流露酸苦。

他最後一次在京城花費銀錢以後,得到宮中的確鑿消息,說堯王殿下不日到北市,說聖旨不日到丹城。

金胡高興的回丹城,做好迎接堯王的準備,並想到把金絲又給堯王見上一麵。

但他又一回失算。

堯王越過白虎嶺,去丹城的那一天,數千兵馬簇擁雷動。殿下的兩邊排開來軍官和親兵,又是根本沒有金絲下腳的餘地。

但是宮中的消息沒有錯,堯王真的來到北市。金胡和金絲都沒太在意,反而為殿下的凜凜八麵而驕傲。直到苦盼的聖旨到來,卻花落殷家,好似一記重擊捶打在薄冰之上,金家的損失、失望……。足以把金胡壓的不能動彈。

堯王梁未雖還在北市,金胡思前想後過種種可能,哪有膽子來見梁未問個明白。

陳趙兩家在校場死人,殷若死乞白賴的為全家求生存,金胡也隻能不敢不來。

他不能再不露麵。

和殷若一樣,金胡也怕堯王的鋼刀舉到丹城,以對待陳趙兩家同樣的罪名和手段,殺上一個血流成河。

見麵就送上軍費銀兩,在讓堯王梁未揭開偽裝以後,還真的隻是贖罪銀子。

二十萬呐。

一個笑臉兒也沒有見到,一杯白水也不曾看到,反而看上一出子黑施三得寵記。

金胡猛的吸一大口煙,用力過大,嗆的他咳出眼淚。模糊的痛苦中,金胡想到堯王的小廝,“看守”他出營門的磨劍說的,那不是黑施三。

金胡冷笑,他有直覺,那個讓摔出房門卻又想進就進去的人,應該就是黑施三。

心裏總覺得少了什麼……金胡沒有想到,他的遺憾在於沒看到黑施三的麵容。在他看來,他上門拜訪時,也就能見到。

所以,這心裏少的是什麼呢?

金胡苦苦的思索著,把今天下半天直到晚上的安排重新斟酌。

在卓記酒館已定下包間,宴請陳趙兩家。金胡果然是不敢和堯王過不去,往陳趙兩家去探視。

而請客的同時,也順便見一見王富貴,聽說他在卓記養傷。

晚上回來,就可以把堯王的動向問個七七八八,黑施三的為人也知道清楚。明天就去丁家客棧,會會黑施三。

這看上去天衣無縫,可是,差哪兒了呢?

有煩躁感上來,金胡掙紮中的心思裏,忽然想到孫媳銀三,不由他又是一陣煩惱。

這也是他對堯王懼怕的原因之一。

聖旨……銀三…。殿下……。像是個中有深不可測的秘密,令得金胡膽戰心驚。

他到底漏想了什麼?才讓自己和金家落到如履薄冰的地步。

“老東家,時辰到了,咱們過去吧?”跟來的夥計陪個笑臉進來。

午後的日光西斜,離晚飯還有鍾點。但早早的去和陳趙兩家的人見麵,多少解些疑惑。夥計提前請金胡,本就是金胡的吩咐。金胡從煙霧中走出來,貪婪的呼吸一口新鮮的氣息,心中又出來長長的一聲哀歎。

唉。

還是這清清淨淨的好啊。

……

放眼如今的北市,誰是風頭最勁的那個。

黑施三。

放眼如今的北市,誰是人見人躲的那個。

陳趙兩家。

金胡邀請的客人就不敢多。

陳家的家主陳之興是他的舊相識,和殷家與陳家的關係差不多,算上一個。另外,陳家的陳青天生心算過人,金胡曾悄悄動過挖牆腳的想法,也算上一個。

哪怕危機四伏,金胡老掌櫃的依舊心思不小。他知道趙家的家主趙得財之死,對陳之興的影響不會小,陳之興據說嚇病了,他來不了。那麼陳家來的就隻有陳青。

丹城即將的風起雲湧,還隻是即將,還沒有到達。陳家卻隨時麵臨堯王的第二波清算。

有誰敢誇口保證,堯王殿下就這麼放過陳家,放過趙家?說不定陳青願意改換門庭。

金胡已經想好,把陳青及其家人送到洛國去,當他鋪麵裏的大掌櫃。

這一位老掌櫃的,當之無愧的是主意很多。

往趙家邀請的也有名頭,一位叫趙冬,是看絲綢布料的好手。金胡曾見識過,趙冬閉著眼,揉著衣料給他聽,他就能知道是什麼絲織成。

這個人,閉著眼睛都不會進錯貨物。

另一位叫趙當,諢名趙老實。趙老實沒有任何過人的長處,容貌也普通。但隻一點,他老實。

他相當的老實。

老實到家中的鋪麵有一回失火,貨物讓煙薰到,風吹一下就看不到,他老實的寫個牌子出來。

“左邊,煙薰過,降價。右邊,完好,原價。”

而事實上,左邊和右邊的貨物根本看不出來差異。

諸如此類的事情,趙老實幹的不少,名聲就此打出去,都說跟他做生意,閉著眼睛也不會吃虧。

這兩個人,金胡都相中。如對待陳青一樣,趁陳趙兩家病,劫他的人走,一起要了。

簡簡單單的請四個客人,其實隻會到三個,金胡也可以放心,不會驚動堯王殿下。

他是主人,最早到來。此時,看著夥計上茶水上精細點心,稍稍的想一想,這就去見王富貴,還是宴請過後再見。

這就去見呢,院子裏人來人往,王富貴雖挨軍棍卻沒有別的處分,卓記的廚子手藝不錯,這酒館的生意還是火爆。金胡走動幾步,就能落在很多人的眼裏。

算了,商人與商人吃飯說得過去,對讓殿下發作的王富貴太過殷勤,殿下知道不見得高興。

金胡坐著不動,準備宴請過後,天已黑夜已深,掩人耳目的去和王富貴會麵,從他嘴裏掏些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