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拈熟悉而不曾親近過的糖果,曾麗珠泛起淡淡的酸澀。最早,她見到這枚糖果的時候,是在嫡母曾國舅夫人的桌子上。
有些時候,不是什麼人天生嘴饞,或者眼皮子低淺。就像愛山水的人見到山水意境的畫,不知不覺會讓吸引。就像愛古跡的人,見到鏽跡斑斑,其實不過是爛木頭,也可能會多看一眼。
珠寶、華服、精致的糖果,對姑娘們有誘惑力,不是很自然嗎?
那年曾麗珠年紀也不大,見到色澤鮮豔、無形中散發出香味的糖果,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又盯了幾眼。
曾國舅夫人所出的女兒見到,大模大樣的賞給她的丫頭,卻不給曾麗珠。
童年的痕跡總是容易留下塗刮不去的刻痕,曾麗珠後來很想有錢,與這點兒事也有關係。
她要憑自己的雙手,戴最好的首飾,用最好的香粉,攀附曾家眼裏最高貴的人——曾太後,有太後做靠山,不愁嫁不到讓嫡姐妹們眼紅的人。
曾太後為什麼在娘家的孩子們中,挑中出身不好的曾麗珠?
出身不好,曾麗珠再得寵也隻能向太後效忠。小兒子梁未房闈中的事情,做母親的就能了如指掌。
小兒子除去是當母親一直得寵於丈夫的標誌,也因為“小”,而在每個家庭中占據一定地位——除非那對父母沒有愛子的心。
曾太後關心到什麼都想知道,曾麗珠就是最好的人選。
出身決定曾麗珠不可能高過哪怕一位側妃,她就不敢魅惑於梁未,引誘梁未做出太後不滿意的事情。
隻能老實的守在妾的位置上,當個太後的眼線人。
曾家別的庶姑娘們,沒有曾麗珠的這份兒機靈。嫡姑娘們,在曾太後的冷眼旁觀之下,做為侄女兒、外甥女兒是討人喜歡的,但是當妻妾,還是算了吧。
她的小兒子從小是讓討歡心的那一個,可不會討別人歡心。
表妹如果嫁表哥,不仗著身份恃寵的幾乎不可能。
曾麗珠,就成曾家最早得到太後口風的那個。這讓她的嫡母和姐妹們恨死她,曾太後樂於見到的場麵想不出現都難,曾麗珠唯一的生路,就是依附於曾太後而不敢二心。
在私下裏,曾麗珠想不下意識的模仿曾太後都難。縱然她不敢以太後為模樣,也得清楚太後的分寸在哪裏。有些事情上麵,曾麗珠十足是太後的翻版。
比如對接近梁未人的要求,曾麗珠完全執行她理解中的,曾太後的意思。
糖果勾起曾麗珠的舊恨,眼前這顯然不合身份的人,算是新愁。
“你是什麼人,膽敢住在這後院子裏。”曾麗珠對隨後跟進房的磨劍、礪刀看看,有他們在,就算殿下不在這裏,也算朝廷公差的地盤。
離殿下的貼身小廝很近,豈不是離殿下很近。這個人是誰?自己居然不知道。
自己不知道,太後上哪兒能知道?
曾麗珠對磨劍、礪刀也滿肚皮的火氣,貼身小廝永遠是助長殿下的年青稚氣,否則殿下為什麼喜歡他們,卻不喜歡自己這件件依足太後規矩的人?
腦海中出現奢華中穩占鼇頭的那位貴夫人——曾太後,曾麗珠的底氣就更足。
她的小心思悄悄的也溜幾溜。
還是沒有見到殿下在的跡象,如果殿下此時不在,收拾眼前這個人正是時候。
如果殿下在的話,或剛巧回來而看到,依足規矩的事情,一來可以表忠心,二來讓殿下好好看看,曾麗珠所以才是太後放心的人。
曾皇商總是想依足規矩,因她的經曆,她想不到的是,恰恰因為“依足規矩”,才讓梁未不喜歡她。
母後可以管梁未,這個姑娘憑什麼拿太後的意思來壓殿下。梁未對無賴黑施三的新奇,由新奇而出來的好感,很大一部分與曾麗珠這類的人有關。
想不到的曾皇商,就依足規矩的問上第二句,傲慢的符合她高於百姓的身份,輕蔑的扣住她不是草芥螻蟻的驕橫。
“你又是什麼人,敢用貢品?”
曾麗珠拿著的那枚糖果,饒是現在,她也不敢吃下去。
殷若還是很歡喜的。
龐慶臨把黑施三的笑聲認成寵姬,殷若把曾姑娘認成寵姬。這口吻,這斜挑而又無視一切的眼神,簡直就是身份令牌。
殷若盤算著這寵姬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話,殿下會不會今天就給銀三一紙休書。
如果這寵姬想不起來的話,殷若不介意聯合她、提醒她。哪怕殿下不敢違抗聖旨,隻為哄哄寵姬而隨便寫一張呢。
君無戲言。
隻要到殷若的手,就多少有作用。
一張休書是調笑,兩張、三張、四張呢……
殷若笑眯眯的眼神衡量曾麗珠的價值所在,一時之間不知用什麼語氣回話的好。
凶她?
讓她加倍的哭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