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上大學,靠打工才能繼續打球也無所謂,但我在乎他的理想。
幸福和理想哪個更重要?那段日子裏我一直在問自己,直到他集訓回來的那一天。
那天吃的是拉麵。我放下燙手的拉麵碗,把手指放在他的耳垂上降溫。他白了我一眼,繼續抿緊嘴認真的分煮雞蛋,一半放在我碗裏,一半放在自己碗裏。
我慢慢的吃麵,他很快的吃了雞蛋又吃完麵,喝了兩口湯後推開碗,拿出一頁紙衝我晃晃。他抿著嘴,眼裏透著得意,他眼裏的光讓我移不開眼。他赤著腳跑去門後,把那頁紙用圖釘固定在門後。他回頭看著我,站在陰影裏的他閃閃發光:“我們一定可以做到!先參加職業聯賽!然後去NBA!”
也許就是那一瞬讓我真的下了決心。現在回想起來很平淡,如果忽略過我看著沉睡的他失眠的幾個夜晚,其實過程也相當簡單。
“我快畢業了,會回東京上學,咱們就這樣……散了吧。”我盡量說的平平淡淡。
他正在扒飯,黑亮亮的眼睛在碗沿和密密的劉海之間看著我,眼裏寫滿迷惑。
我看著他瞳孔裏的自己說:“還不明白?我的意思是……我們分手吧!”
他的眉挑起,又慢慢垂下。也許是不想和我爭吵,他放下碗走到門口抱起籃球:“我去練球。”
“你不是一直說要去美國嗎?其實你是怕了吧?害怕自己去了美國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籃球少年,根本成不了職業球員。所以才想留在這裏,當個國家隊的隊員,然後哀歎一下自己不是沒能力,隻是運氣不好。”我跟在他身後,放棄這次,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次鼓起勇氣。
他轉身看著我,眼裏的疑惑變成驚愕。
“而且我並不像你這麼喜歡籃球,也不想把這當做職業,更不想去什麼NBA。流川我累了,我不想負擔你的理想,也負擔不起,所以分手吧!”我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著,他給我看了他的心,我卻用這些來傷害他。
嗵的一聲響,地板都在震動。
他把籃球砸在地上,他不是生氣,他是憤怒。我希望他撲過來揍我,但他隻是把籃球砸在地上,他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我力爭做的決絕,我衝進臥室把他的衣服抱出來扔在地上,然後摔上門逃跑了。
我坐在海邊,看著麵前那片深邃無際的暗藍,聽著潮水衝上沙灘又匆匆退去,我告訴自己這樣的選擇是最好的。他可以去美國打球,他可以繼續凜然無懼,不會因為有個同性戀人而平白遭受人們的歧視和唾棄。
我對著開始泛白的天際微笑。不管我做的他懂不懂,我都希望我是對的。
太陽躍出海麵的時候我回到了小公寓。房間裏整齊的讓我覺得昨晚的經曆是在做夢,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在他原來的地方,甚至碗都洗好了放在櫥櫃裏,隻是少了一些東西,屬於他的東西。
我走進臥室倒在床上,床頭放著他送我的生日禮物,我一直戴著的護腕,我看著護腕忽然哭了。
我把頭埋在枕頭裏:睡吧,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分開的孤獨遠比我想像中難熬。習慣是那麼容易養成,卻那麼難以改正,少了一個人的溫度夜晚漫長的像是沒有盡頭。我不停地設想著他在幹什麼,是不是又吃的泡麵,會不會又躺在沙發上睡著。
他很難受吧,他是那種什麼都藏在心裏不願說的性格,我說的話傷害到他,他也隻會自己舔傷。
我對自己說別想了,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時間會讓什麼都淡去。
但是我沒熬過去,一切都像我預想的那樣,隻是我後悔了,我不想裝什麼偉大,不想談什麼理想,我隻是想和他在一起!
我衝去湘北。這次遇到的人是宮城,他憤憤的眼神裏帶著些同情:你也不知道?那小子吭都沒吭一聲就去美國了,他轉頭問身邊的隊友,走了有一周吧?
六天吧?他旁邊眼眯眯的少年也不怎麼肯定:他和誰都沒說,上周三就沒來上學,這周一我們才從彩子學姐那裏聽說:他的父親在周四替他辦了休學手續,周五全家人去了美國。
周三?!周二晚上我提出分手,他背著行李走的。我隱約的明白了,但這又能怪誰?流川的父親隻是做了些提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他那雙看似比流川溫和的眼睛恐怕早已看清了全部,他隻需準備好自己該做的,靜等結果。
宮城他們還有個氣憤的理由,我卻連個理由都沒能給自己找到。
我臉上又掛起了淡淡的笑,卻阻止不了內心的荒蕪,直到我看過三井送來的信。
藤真和三井前天離校。走之前他們來和我告別,雖然知道這次分別再見不知會是多少年之後,大家的表情還是和往常一樣,好像再過十多天又會見麵。
藤真雙手插在衣兜裏,露出淺淺的微笑。三井在我肚子上狠狠的揍了一拳。
其實我當時想問他流川在神奈川的最後三天發生了什麼,總覺得他應該知道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那三天裏發生了什麼我一直想知道,卻始終沒勇氣問流川,而流川也從未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