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勺子在小盅裏攪了半天,雖然蚌肉明如瓊瑤,湯味鮮美誘人,可她卻一口都沒吃。

許久,何翩翩忽然目光一凜,拍桌而起。

真的勇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發掘問題的關鍵所在!

將飯菜往邊上一推,拿定主意的何翩翩立刻穿好衣服,鬼鬼祟祟地出了門,目的地正是昨晚跟蹤蓮豈時曾到過的嵌貝流光閣。

但——天不遂人願。

剛剛踏入後院地界,何翩翩便感覺迎麵襲來一陣冷風,她機警地閃身避入假山石中,卻正對上了一雙男女。

其實單看到一男一女何翩翩並不會很窘迫,但如果他們沒穿衣服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是在……偷情?何翩翩皺眉望去,場麵倒也算養眼,女子媚骨纖腰,唇如胭脂,衣不蔽體地坐在男子腿上,她本來正在上下律動,見到何翩翩出現,完全呆在了原地。

男子背對著何翩翩,身姿修長挺拔,墨色長發中混著幾縷雪發,僅用一根細若遊絲的線牽著,搭在冰肌玉骨的寬肩窄腰上,旁若無人地攬著那女子的嬌軀。

“什麼人!”

這驚呼是那女子發出的,她應該是從未見過東廠裏還有這號人物,竟然一時反應不過來。

男子就比她淡定地多,他隨手拉過一旁的水藍色長衫,若無其事地起身係好,又將女子的衣裳披在她身上,這才從容不迫地轉過了身,津津有味地打量著有些發怔的何翩翩。

“我……”何翩翩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猶豫半晌,回答了女子的問題,“我叫何翩翩。”

“誰問你叫什麼!”女子急得眼圈發紅,扯住男子的衣袖,緊張道,“清瀾,快殺了她,不然被蓮豈知道,我們就……”

男子抬手打斷她的話,安閑地睨著何翩翩,很有禮貌地說:“在下霧月清瀾。”

何翩翩隻覺一陣陰風撲麵而來,眼前的男子一身水藍色長袍鬆鬆垮垮地披著,長發墨色中帶著幾縷白,俊雅的臉龐雋逸雪淨,眼波瀲灩間有點女子的陰柔之美,但他半敞的平坦胸膛卻告訴了她,這是個男人,還是個特別危險的男人。

見何翩翩隻看著他卻不言語,霧月清瀾嘴角漸漸有了笑意,他隨手捋了捋兩頰的碎發,緩緩走近她。

“清瀾,你……”女子顯然沒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不由愣在了原地。

霧月清瀾笑吟吟地輕揮雲袖,一根細線眨眼間刺入了女子的眉心,她身子一抖,滿麵震驚地倒在了地上。

何翩翩二話不說將藏在背後的匕首拔了出來。

霧月清瀾不露聲色地打量著她,淡淡道:“她不死,很容易傳出去的。”

剛剛霧月清瀾的臉大部分被頭發遮著,何翩翩看不太清,這時撩開了,她猛地發現他嘴角兩邊各自朝上斜勾著一道細紋,直至兩頰酒窩處才停止,他這樣笑起來,看上去就像人偶一般。

“你不殺她她也不會說出去的。”說出去一樣是死,何必呢?

“現在沒人說就沒人知道了。”霧月清瀾整了整衣袖,慵懶地道。

何翩翩不斷後退,因為霧月清瀾已經離得她很近了:“這倒是。”

霧月清瀾停住腳步,眉目一動:“可是,你似乎也是人。”

“我當然是人!”

“那你會不會說出去呢?”

何翩翩一怔,不知該如何作答,她剛剛見識過霧月清瀾的武功,若真動起手來她完全沒有勝算,取舍之下,隻得小心翼翼地朝假山石外移動。

霧月清瀾見此,又不鹹不淡地開了口:“你對方才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何翩翩很想否認,但她總不能睜眼說瞎話吧?萬般無奈下,她極不情願地點了一下頭。

“那你會不會說出去呢?”

何翩翩抿了抿唇:“我為人正直,從不做偷雞摸狗的事。”

霧月清瀾突然湊近她,尖尖的五指扣住她的下巴,笑眯眯道:“你這麼說就是讓我殺了你咯。”

何翩翩使勁掙紮開他的束縛,搖頭道:“不是啊,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剛剛是說這件事沒什麼了不起的,你千萬不要太認真啊!”

霧月清瀾吹了吹指尖,人偶似的精致臉龐上露出駭人的笑意,輕飄飄地吐出二字:“不行。”

何翩翩急了,懇切道:“總之我答應你,這件事我絕對不說出去就是了。”

“那如果蓮督主問起來呢?”霧月清瀾淡淡地瞥了她身後一眼,輕揮雲袖,一根細若發絲的線便朝她襲來。

七叔?何翩翩聽見蓮豈的名字愣了一下,但隨即便反應過來,彎腰躲過霧月清瀾的招式,轉過身正想溜,就見到了一身玄色官服,斜立於二人之後的蓮豈。

風吹起他百褶的衣袂,他的眉目清雅而溫潤,一手攬著披風,一手微微抬著,修長如玉的指尖纏著的正是霧月清瀾方才掠出的那條細線。

何翩翩見到了救星,差點喜極而泣,她高喊了一聲“七叔”,便直直地朝他撲了過去。

蓮豈見此,指尖流連翻轉,撩開了精致的墨色披風,將何翩翩圓滾滾的身子掩在了披風之下,穩穩地護在身後,接著斜睨向霧月清瀾,彎著眉角,淡淡笑了:“素聞傀儡師的神仙索有通天入地之能,用來殺人豈不是太暴遣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