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這一個月來的心情變化完全可以書寫成一部煌煌大作。
其中跌宕起伏,霧影重重,峰回路轉,實在不足為外人道。
距離三十日期滿還有最後一日了,劉瑾這幾是謹慎微,生怕一個不規矩又被“奸佞人”栽贓,再延長幾次自己的守靈時間…
劉瑾是真的怕了…他膝蓋都快跪廢了。
夜裏,起風了,白日裏滯留的熱氣終於被驅散了一些。
燈火通明的靈堂裏布影幢幢,無數白布隨風而起,搖擺不定。
弘治帝的靈柩早已藏入筆架山東南麓的泰陵之中,紫禁城內的先帝靈廟內僅哀悼供奉著他的畫像和靈位。
廟在站著值守的宦官和侍衛,廟內僅劉瑾一人跪坐在角落一方蒲團上,正在打著瞌睡,倒頭如蒜。
金世秀從黑影裏錯過正在目視前方精神抖擻的侍衛,竄進了靈廟內。
金世秀輕靈的腳步聲還不至於被他們聽到。
月黑風高起風夜,魑魅魍魎出沒時。
金世秀之所以來“看望”一下劉瑾,就是要給這個以後基本可以斷定會“長歪”的權宦一個刻骨銘心的回憶…
來之前他都想好了,就變成刑從劉瑾麵前跑出來嚇嚇他…
無頭腹眼的刑大神,應該能嚇得劉瑾肝膽欲裂。
以後,但凡劉瑾犯渾的時候,金世秀就可以再化形為刑提醒他一下:麼做虧心事,不然鬼敲門…
談及嚇人的神鬼之物,貞子,黑白無常才是首先。奈何,金世秀心底是不願化形為異性的,哪怕是女鬼,他實在不願體會突然沒了一些東西又多了一些東西的怪異。黑白無常亦是,金世秀怕長舌頭伸出去就收不回來了…
劉瑾猛的一點頭,差點栽倒在地,揉了揉朦朧的雙眼,他扭頭看了看外麵的夜色。
劉瑾咧嘴笑了,再過幾個時辰他的守靈期限就過了,他就可以重回司禮監一邊秉筆一邊覬覦掌印太監尊位了。
最後幾個時辰了,再忍忍。
劉瑾抬手揉著自己酸痛不堪的膝蓋和後腰,長長呼了口氣。
門口值守的侍衛扭頭一看,劉公公睡醒了,忙陪著笑臉微微躬身走近,“劉公公,可是餓了?卑職備了些酒菜就等您大朵快頤呢。”
劉瑾滿意的點了點頭,正欲張嘴答應,可轉念想到了萬一被人因此抓住把柄,諫言他在為先帝守靈期間吃肉喝酒的話…
那他劉瑾就徹底完犢子了。
這可是實打實的對先帝靈位大不敬之罪。
朱厚照再寵信他,也不會容忍劉瑾對自己父皇不敬之罪。
搞不好得涼!
“胡鬧!咱家正在為先帝守靈,緣何能吃肉喝酒?退去!否則別怪咱家無情!”
侍衛一臉懵逼,前幾日也沒見你少吃少喝啊!
不過侍衛還是趕緊退出了靈堂,劉瑾畢竟是司禮監秉筆太監,人家給自己臉色自己得兜著。
權大一級壓死人啊!
金世秀貓在靈堂角落陰影裏,目睹著劉瑾的表情變化。
劉瑾喝退侍衛後,抬頭看著弘治帝的遺像和靈位,心虛的磕了三個響頭。
先帝莫怪罪!
劉瑾突然想到,一個月前“弘治帝”顯靈才使自己被罰於此處守靈。
他左右張望,有些發怵。
最後一夜了,但願今夜世界和平,啥都不要發生。
劉瑾雙手合什,嘴中念念有詞。
金世秀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正準備化形卻眼見一個宦官匆匆躬身入內。
“劉公公,陛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