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健說道:“萬鋼的死,不僅希望你能夠活下去,而且是希望你不要活的太痛苦。我已經是個廢人,所以,更希望自己的死,至少能夠讓你有機會活下去。如果連你的生命都保不住,即使到了閻王殿,萬鋼也要和我打官司的。”
前麵萬鋼為了不讓自己為失去劉凱峰難過而慷慨赴死,現在孫健又要用生命保全自己,這使得阿娟覺得負一負二不能負三。她久久地凝視著臉色慘白但卻神情自若的孫健,忍不住心頭一種種疚愧之感直往上湧。她慢慢地把嘴湊了過去,在他血跡斑斑的臉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夜深了,在微風習習而起的時候,突然下起了零星小雨,就在山頂的那塊草地上,阿娟把自己人生的最後一份真愛給了孫健,她不想讓這個深愛著自己的男人,和萬鋼一樣抱著終身的遺憾離開世界。
“弟兄們,殺身成仁舍生取義的時刻到了,為了四萬萬同胞衝呀——”
在孫健的命令聲中,視死如歸的隊員們如離弦的弓箭,突然從山頂朝山腰上的鬼子撲去……
鋤奸別動隊最後五十名隊員全部壯烈殉國,鬼子第二天衝上山頂打掃戰場也沒發現阿娟和劉凱峰,當他們離開後,阿娟才從被深深掩埋著的土裏爬了出來,同時又用雙手把劉凱峰刨了出來。
從把自己最後的愛獻給孫健後,阿娟就已經打算關閉自己的情感大門,但看到處於昏迷狀態中的劉凱峰,卻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她本來決定隻要等劉凱峰一醒來就離開他,沒想到劉凱峰卻昏迷了兩年多。
開始的時候,不管是進水還是進野菜湯汁,阿娟都是嘴對著嘴給劉凱峰喂食的,大小便也是阿娟為他料理,久而久之,阿娟對劉凱峰那種男女之間的愛慕之情,已經轉變成一種親生兄妹之間的骨肉情了,直到現在劉凱峰醒來,如果說阿娟還對劉凱峰懷有一份真情的話,也已經是把他當成是自己的兄長看了。
她十分清楚劉凱峰的為人,知道為了報答自己,他可以不顧一切地委身自己,拋開政見不同在外,阿娟也覺得自己殘花敗柳之身,甚至是不能再接受劉凱峰的情感施舍了。
所以,她要把自己的真相告訴劉凱峰。
劉凱峰聽完她的敘述後,不僅沒有嫌棄,反而向她靠近了一步,然後靜靜地用手環抱住她的腰:“阿娟,他們的仇,包括所有別動隊隊員的殉國,鬼子們一定會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的。我發誓!”
來自劉凱峰的環抱,讓阿娟感到了溫暖和安全,同時也感到這個環抱來得太晚,所以,她朝前走了幾步,看似去整理孩子的墳頭,實際上是拒絕了劉凱峰的情感。
之後,她回過頭來對劉凱峰說道:“也許洪雲婷那丫頭片子還活著,隻要她還在人生,我發誓一定要找到她!”
從她的話中,劉凱峰至少已經判斷出兩層意思,一是這兩年來軍統一直沒有洪雲婷的消息,否則阿娟一定會知道;二是阿娟明顯地是在以洪雲婷的名義拒絕了自己。劉凱峰當然能夠理解阿娟此時此刻的心境,所以也不再多說什麼,隻是默默地陪著阿娟凝視著那三座小土墳。
這時,白雲衫和老六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他們發現阿娟和劉凱峰後,立即朝草棚後麵走來。
“司令,”老六急促地說道:“雖然我們引開了幾批特務,但鬼子的一個小隊和皇協軍中隊還是開進了前山,現在正在那裏進行拉網式的搜查。”
白雲衫顯得有禮貌和有涵養多了,隻見他先給劉凱峰鞠了一躬,招呼了一句“仇先生好”,之後才對阿娟說道:“司令,我看這次吳孝州是真急了,我們應該立即轉移為好。”
在別動軍裏,阿娟曆來是以敢想敢幹,幹脆潑辣著稱,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能夠鎮得住這些散兵遊勇和土匪,如果換在平時,不管是進是退、是戰是撤,她早就一聲令下了。但現在不一樣了,因為她從心裏敬仰劉凱峰,聽完他們倆的報告後,她低著腦袋在那裏一語不發。
劉凱峰立即明白阿娟是想聽自己的意見,於是說道:“參謀長,副司令,你們能夠大致給我介紹一下營地周圍和前山的地形情況嗎?”
這時隻聽阿娟說道:“那就到你的山洞去吧,在你床的旁邊,有這裏地形地貌的簡易沙盤。”
劉凱峰心裏清楚,那一定是阿娟在陪伴自己感到無所事事的時候,才在那裏製作了那麼一個沙盤,於是點頭道:“好,那我們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