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擺放自行車的路口和劉凱峰離開的路口剛好相反,等廖繼忠走過去,一個人扶著兩輛自行車回到科裏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劉凱峰的蹤影,他趕到劉凱峰的宿舍裏一看,裏麵也空無一人。
廖繼忠眉頭一皺,突然又眼睛一亮,他跑到院子裏剛剛把自行車扶出來,想了一會後,又把自行車放了回去,然後一個人回到辦公室裏,掏開煤炭爐的底部,又把爐子上麵的水壺提起來,然後用鐵棍通了通爐子,一邊伸手在爐子邊上烤著火,一邊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
他很清楚,劉凱峰一定是到當年的洪公館去了,那裏是洪雲婷的家,如果洪雲婷在上海的話,就不可能不在那裏落腳,洪雲婷也是幹地下工作出身的,當然懂得狡兔三窟的道理,她一定是以洪公館為主要藏身處,另外又找了幾個落腳點,但卻不明白她怎麼會找到增田別墅那裏做自己的落腳點之一。還有一點也是廖繼忠百思不得其解的,如果洪雲婷還活著,為什麼不主動尋找組織,現在已經解放了,難道她要一輩子帶著孩子,就這麼居無定所、毫無生活來源地躲一輩子嗎?
坐了一會,他走到技術科去,找到那裏的值班員說道:“去,把你們的模擬頭像專家請過來,我要他們模擬一副頭像。”
值班員問道:“廖科長,很急嗎?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呀。”
廖繼忠冷聲道:“要麼你來模擬,要麼立即請他們過來!”
值班員沒有辦法,隻好把三個頭像模擬專家都從家裏交道局裏來了。
廖繼忠所料不差,劉凱峰離開增田別墅後,並沒有回到科裏,而是隨著時有時無的鞭炮聲,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居然走到了洪公館的門前。
昔日的豪華早已不複存在,當年鬼子占領租界後,就把這裏征用過,日本投降後,國民黨內部也有與洪金森關係好的官員,三番兩次去電美國,希望他回國定居,但均遭到拒絕,上海解放後,為了統戰工作,軍管會還派人修繕之後再行封存,希望等到洪金森回國後物歸原主。然而,幾個民主黨派的知名人士相繼去電後,他依然拒絕回國。
走到洪公館門前,他抬頭看了一會,剛準備套開大門鐵鎖進去,剛好碰到小胡和分局的同誌們騎車路過,看到劉凱峰後,小胡遠遠地就叫了聲:“劉副科長,你怎麼在這裏?”
“哦,小胡呀?”劉凱峰回過身來說道:“我隨便看看。”
小胡立即轉頭對分局的同誌們說:“你們繼續巡邏吧,我們副科長來了,我要和他一塊。”
分局的同誌遠遠地朝劉凱峰行了一個軍禮後,立即朝另一條路騎車過去。
這時,在洪公館的二樓的一扇窗戶後麵,一條黑影的一雙眼睛正盯著大門口,當他聽到下麵劉凱峰和小胡的對話後,立即回身拍了一下正蒙著被子在哭泣的一個女人一下,輕聲說道:“劉凱峰來了,快撤!”
“副科長,”小胡扶著自行車走到劉凱峰麵前:“你怎麼沒騎車呀?”
劉凱峰笑道:“嗯,我是準備進去看看。”
小胡看了洪公館一眼後,說道:“這是大資本家洪金森的家,哼,想起來真氣人,過去他在上海盤剝我們工人階級,現在又在美國作威作福欺壓美國的勞動人民,可軍管會自己省吃儉用,居然掏錢給他修繕房子,聽說還準備請他回來,憑什麼呀?”
劉凱峰看著充滿滿腔仇恨的小胡,雖然知道她的父母都是烈士,但對她這種極左思想還是有點哭笑不得,不過,他現在既沒心情又沒時間給她上課,隻是淡淡一笑:“你要不要跟我一塊進去看看?”
“好哇!”一直對劉凱峰崇拜得五體投地的小胡,早就想能夠跟在他身邊學習學習,看到現在正是個好機會,當然就一口答應下來。
等她剛剛把自行車放好,就聽“哢嚓”一聲,門被劉凱峰套開了,她卻不知道,還以為劉凱峰是在軍管會那裏找來了鑰匙。
兩人走進客廳後,小胡打開手電筒四處照了一會後,歎道:“真大呀!”
就在小胡準備邁步上二樓的時候,劉凱峰一把拉住她:“等一下。”
“怎麼了?”小胡不解地望了他一眼。
劉凱峰從口袋裏掏出手電筒,在木板樓梯麵上照了照,頓時周身熱血沸騰起來。
“呀,好像剛才有人來過!”小胡吃驚地說道,但聲音很小。
劉凱峰點了點頭,因為樓梯麵上不僅有還未徹底幹透的濕腳印,而且是一大一小兩排,這使他立即想到了洪雲婷母子。
小胡警覺地把手槍掏了出來,卻被劉凱峰製止住,如果真是洪雲婷母子的話,他怕小胡傷著他們。
“你在下麵守著,我上去看看。”
“不,我和你一塊上去!”小胡堅定地說道:“放心吧,我不怕犧牲!”
劉凱峰也來不及跟她解釋太多,心想,她在自己身邊,萬一碰到洪雲婷母子的話,自己完全可以製止住她:“那你跟在後麵,別拉開槍栓,小心上麵的人聽到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