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信必篇(1 / 3)

執簡章第一

法令忌繁貴簡,簡則易知易行。今六部官書浩如煙海,非窮老盡氣於其中者不能熟悉,則非易知;無論官民,動即幹例,則非易行。

今宜開局京師,博征天下通人,令與京官討論《六部則例》.詳加改定;其涉商、韓家意,不合周、孔者,酌行刪削,其文須視舊省十之六,頒行各省,令試律科者誦習。其變通以前之例案,均作廢紙,不許援引,則民易知而鮮犯,法易行而鮮礙矣。

徙木章第二

文告之不信於民也久矣,俗之痿痹不仁亦久矣。若不以整齊嚴肅、破格賞罰之舉,新耳目而作精神,則將明阻暗撓於陋儒、陽奉陰違於俗吏,雖有變通之令而旋罷,雖有變通之名而無實矣。

昔孔子為政七日而誅少正卯,商君治秦,立徙木之信,刑傅黥師。商君治法,固不足道,而其信賞必罰,實為政者所當師,蓋必如此,而後可以行令也。

今變通之始,宜擇才識絕世之士,破格任以要職,欽賜令旗、令牌,許其便宜行事,略同軍法;文武三品以下敢有阻撓者,徑行牌拿處置;首先重懲三品以上辯言亂政者數員,以警其餘;則天下曉然於我皇上意之所在.而莫不鼓舞矣!

又赦者,極不平之政也,大非聖朝所宜有!宜永除大赦之令,以示有犯者決無倖免焉。

自敘

敘曰:

宋子生平陽。平陽於浙為極南鄙,自奇渥運謝,人荒五百載,東甌之宋,多祖廣平;蓋天水南渡,隨徙而來,自徙至今,衰弱不振。

先君子[名賓家]治農家兼儒家言,為邑諸生,獨好程正叔氏、朱仲晦氏及近人陸稼書氏、羅羅山氏之學,行修於鄉,闇然寡和,世莫得聞,抱懷早逝。

宋子之生,尊長夢燕.故小字燕生。生而多病,七齡之內,幾死者數。三四齡時,甫識之無,尊長每賜餅餌,必請朱書“仁義禮智信”五字其上,否則慍辭。八齡入塾,未及一載,能背誦易、詩、書、孝經、論語、孟子及小戴記之大學、中庸篇、左丘明春秋傳半部、明人所稱之唐、宋八先生文數十首,初、盛、中、晚唐詩數百首,始學為律詩短句。九齡,始學為功令文,誦春秋左、公、穀氏傳,舉其是非謬於聖人者數十事。十齡,患目幾廢。自時以後至於弱冠,無歲無病,病又多危,計費光陰十分之七;然其間病餘輒事披覽。十一,誦屈子、賈子及鮑明遠氏、江文通氏有韻之文如夙習;誦仲晦氏綱目,舉其書法未合於情理之公者數大端。十二.賦“述懷”古體長句,自期周薑、齊侯、漢諸葛武鄉侯;擬撰“諸葛討曹檄”;著論責錢鏐為唐疆臣,國亡降賊,大不忠,錢俶棄祖宗地,大不孝,蘇子瞻氏反作記盛稱其忠孝,違公是,大不可訓。十三,誦戰國策、史記,慕兵家、縱橫家言、俠烈家行。十四,誦王伯安氏遺書,深喜其“反心不安,雖言出孔子,未敢以為是”之說。十五.賦“春燕篇”,即多自傷卑賤語矣。十六,誦荀子,頗然其性惡之說。十七,識同郡金遯齋先生.始知有所謂顏習齋氏、顧亭林氏之學。十八.遊南宋故都,著論悲嶽少保拘牽世義.不自取中原慰父老,徒死獄吏手。十九,從外舅孫止庵先生、外伯舅勤西先生.始知有所謂姚惜抱氏、曾滌生氏之學。

然弱冠以前既困於病,及至弱冠,體稍強矣,然購書無力,僻處寡儔,又拂心之境月異日新,俯仰愁歎,恒思出世,自分於學無所冀望。

丙戌遭戚,手足無措,境益險隘,非人所堪.幾死者數。天幸得脫.遂浪跡吳越間,往來海上;捐境廣心,痛自振奮,所至即從友好假四部籍及歐羅巴洲諸書,窮閑暇披覽之,勿輟舟車中。又所至即從仕者、遊者、讀者、兵者、工者、鬻者、耕者、蠶者、牧者、漁者、樵者、祝者、醫者、相者、卜者、散者、雜者、仆者,訪求民所患苦、士所爭競、風俗奢儉、錢幣絀盈、販運長短、製造窳精、形勝遷存、水利廢興、田野荒辟、戶口衰盛、稻麥豆芋、茶果藥蔬、棉桑麻葛、鬆杉竹蘆、雜木煙草、油酒鹽魚、牛羊雞豕、瓦石金珠、大小百物,凡民所須,郡邑豪俠、賢卿大夫、奇才劍客、隱逸文儒、衙蠹裏殘、緇黃博徒、劫竊教會、優伶女閭、賦役稅厘、浮勒追呼、斬絞軍流、笞杖枷拘、節壽規上、冰炭敬都。既博學審問,慎思明辨,昏乎若迷,昭乎若覺,乃作而歎日:“悲哉!學亡於秦,問亡於漢。”以吏為師,群趨功令,鞅、斯之說,先入為主;儒墨落落,寡不敵眾,浸淫秦義,遂亂其真,故曰“學亡於秦”。劉氏崇儒,實祧其術,章句博士,神存祿利,守一先生,閉拒異己.詢於芻蕘,其風漸微,故曰“問亡於漢”。學問之亡.極於趙宋:其思也有桎,其辨也無燭,思辨愈苦,情理愈晦,周孔之效絕,蒼生之禍烈矣!於是發憤著《周學》、《孔問》二篇:《周學》者.明今所尚漢、唐、宋學,非周以前之學;《孔問》者.譏習士好問於尊貴,而孔子好問於賤幼,廟問、項師,其證也。既持與人談,常觸怒,然亦往往遇奇士,傾肺腑。累年與海內外學者塵埃暫聚,申《周學》《孔問》之旨,共數十百萬言,筆記為《六字課行齋談錄》若幹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