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家人父母全部已死,她的未婚夫夥同他人害了她全族,她的丈夫天楓十四郎,在那個女人地位極其低下的國度裏對她還算好了吧,可是卻始終不懂她……能靠誰呢?

似乎是被石觀音的話刺激了,一個黃衣女子突然拿著把利劍就直直刺向她的後背。石觀音僅僅是一拂袖,那人便吐了口血飛了出去,她的聲音有點悵然,“你看,這樣的弟子,怎麼能信任?不如,我送了她們先下去如何?”

“這……夫人的話未免有失偏頗。”楚留香苦笑一聲,竟也不好再說什麼挑動石觀音敏[gǎn]的神經。

李琅搖搖頭,石觀音走到今日這一步,卻是悲哀得很了。她轉身對著周辰出槍,便是連站在旁邊的楚留香都攔不急,而周辰連一點躲閃都沒有,就那麼筆直地站著,甚至還能在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來。長槍擦著周辰的臉頰過去,隻是帶落了幾根發絲,那淩厲的招式竟一點沒有傷到人。同樣的,周辰出招,李琅也是不避不閃,還能點評幾句力度的把握。

“這才是信任啊,我說的可以交付後背可不是玩笑話。”李琅和周辰相視一笑。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所謂同袍,不過如是。

石觀音沉默了很久,甚至所有人都沉默了,氣氛變得更加地壓抑起來。又等了一會兒,石觀音像是放下了什麼,輕笑道,“說這麼多幹什麼,以我們的決戰來當作終局,不好嗎?”

李琅咬著下唇,“這是你的意願?”

“戰是不戰呢?你別是膽怯了。”石觀音撩著垂在腰間的絲絛,平白生出股撩人意味,端的是魅惑天成。

“東都之狼,是毫無畏懼的。”李琅的長槍直指石觀音,戰意盎然,“就遵循江湖的規矩好了,我不會留手的。天盾,結圓陣,天弓,莫讓閑雜人等擾了這場決戰。”

槍劃九天裂長空,亢龍回首定軍中。李琅出槍淩厲,招招都是照著石觀音的要害而去,她不想親手殺死這具身體的生母,可是既然石觀音邀了生死鬥,她也不會退縮,而這個時候留手隻會害死自己。

石觀音手上沒有武器,她的長袖翩飛,正如出岫之雲,很美,但是同樣很危險。楚留香自問自己對上石觀音,必定是要在百招內落敗的,可是李琅應對得卻很是得心應手。天策府的眾人可能還不能完全看清李琅和石觀音的招式,可是不妨礙他們為自家統領喝彩,他們從來都是堅信著,李琅會給他們帶來勝利。

白影幢幢,銀光烈烈,石觀音的衣袖最終是帶著勁力狠狠地拍在了李琅右肩上,而李琅的手抖都不曾抖一下,她的長槍呼嘯著劃破空氣,貫穿了石觀音的心口。

“你輸了。”李琅收槍,神色複雜地看著石觀音胸`前血流不止的傷口,“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我會盡力。”

石觀音微微搖頭,她就是躺在血泊裏,也美得讓人心驚,就是楚留香知道她心狠手辣,也不禁生出萬分的憐惜來。李琅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兩步握住石觀音的手,就聽見她輕笑的聲音,“死在你手裏我倒是不虧。李琦……李琅,哈,你的身上始終留著我的血,你始終是我的延續。沒有人能打敗我,除了我自己。”

“……”,李琅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些什麼,她和石觀音一起喝過酒,比過武,卻沒想過這一刻石觀音會拉著她的手說這些心裏話。

“你有著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我也有的,她一直都在。”石觀音從懷裏拿出一麵小小的精巧的鏡子,癡癡地看著鏡中的人,“我知道你在等我,我們魂魄相依,魂飛魄散之際,便是我們相見之時。”

鏡中美人也微笑著,似乎輕輕點了點頭,“我在等你,來世也一起走吧。”

“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想見見你,那些臭男人怎麼能比得上你?下輩子我們結發白首,總是好的。”石觀音滿足地歎了口氣,手指貼在鏡麵上,萬分的小心翼翼。

鏡中人也歎了口氣,“你喜歡怎樣都是好的,我的悲喜,從來隻係於你一人之身。”

“隻有你,我開心的時候你陪我開心,我悲哀的時候也隻有你陪我難過,就連死亡,也有你陪著我。”石觀音那美麗的雙眸已經緊緊地闔上,她的容顏依舊是那麼的動人,而鏡子被按在她的心口,被鮮血一點點染紅。

李琅皺著眉把石觀音的屍體抱了起來,轉身就下了命令,“繳械不殺。”

把跟著石觀音出來的那些女弟子製住之後,李琅緩步走近了一片狼藉的山穀中,裏麵竟是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女子的屍體,最顯眼的地方有一張淺碧色的紙條,是“畫眉鳥”留下的,李琅嗤笑一聲,莫明感歎了一聲。

“石夫人,是……”楚留香遲疑地發問。

李琅安葬好石觀音,瞥他一眼,“是我生母,還未多謝姬冰雁幫我照顧石駝,他是我父親,以後,也請幫著照看好了。”

“你不想見他?”姬冰雁立刻聽出了李琅的弦外之音。

“我不想,就像他也不會想見石觀音的女兒一樣。我自小被丟在神水宮,後來逃出來建了天策府,哪知道現在冒出了一對爹娘,還是一切如常的好。”李琅輕描淡寫地應道,所有人都不再說話,李琅卻警惕地轉身,“天策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