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41年,創造出“文景之治”的劉啟駕崩而去,時年四十一歲,結束了這個帝王短暫而偉大的一生 。
整個大殿死氣沉沉的,安公公宣讀完聖旨後雙手捧到劉徹麵前,“先帝遺詔,新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俯首稱臣,劉徹抬頭,一掀錦袍起身,“徹自當不負皇恩,不負先祖,警之,戒之,國為先,己為後,興我大漢,盛我國都!”
他接過聖旨,高高舉過頭頂,朝臣先是一愣,隨後一個個都低下頭去,俯了身,高呼,“新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破朝上先前沉悶的氣氛,東邊太陽冉冉升起,劉徹舉著聖旨,一襲明黃色太子玄衣襯托出他修長高挑的身姿,陽光撒向他的側臉,這一刻,驚為天人。
這個十六歲的少年成長成了一代帝王:武帝!
即將到來的是屬於他劉徹的時代,大漢的巔峰時期。
鍾聲不絕,傳到阿嬌的耳朵裏時她的猛地心跳了跳。
她稽首,不要是那樣,不要是那樣,門卻“咯吱”開了,館陶紅著眼圈看向她,“你舅舅,走了。”
書卷從手中悄然滑落。
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
阿嬌隨著館陶第一次大早的進了宮,一路上,莫不是宮娥哀哭便是無子的妃嬪淒嚷,不甚哀傷,零零散散的跪了一地。
館陶徑自去了長樂宮,太後竇氏倚在貴妃椅子上,眼睛裏是紅色一片。
“母後!”
館陶淒聲喚道,母女倆差點抱頭痛哭,阿嬌站在殿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她走去了宣室殿,滿宮上下,無不白綾纏繞,去了封地的皇子,嫁出去的公主也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了,景帝的靈柩前,個個哭的撕心裂肺,阿嬌看著卻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皇宮裏,有幾個是真心為景帝而哭?
怕是隻有長樂宮裏的太後是真真正正的傷到了極點。
這裏的每一個人,包括自己和館陶,都是帶著一點點私欲的。
角落裏,是劉榮素白的影子,哦,這裏還有一個真心的。
她垂眸走去,“榮哥哥。”
“父皇……真的走了?”他抬起一張慘白的臉,眼下有明顯的烏青,阿嬌在她旁邊跪下,她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話,一時間皆是默默無言。
劉榮,終歸是心太軟了些。
他既不比劉徹的雄才大略也不及劉非的有勇有謀,可就是這樣的他,才會吸引了阿嬌的心神,明知不可為,不可為,還是甘願義無反顧的跳下去。
他若生在二十一世紀,毫無疑問定是未來的人才,這裏,隻是埋沒了他罷。
甚至有時候,阿嬌都會小小的高興,幸虧劉榮不是一個為君的料子。
她想要的是自由,而不是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金絲雀。
她想嫁的也不是一個位高權重的人,隻要她愛他,哪怕他就是一個山野村夫。
“你可知道,劉徹便要繼偉了。”
兩人之間的沉默被阿嬌打破,她的語氣淡淡的,劉榮聽罷不過一笑,“他本便是太子,繞是沒有那道遺詔他繼位也是無疑的。”
很平靜的一番話,平靜的過了頭,若是其他人說出這話阿嬌定會認為這人善偽,但他不同。
因為,劉榮從來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似乎總是抱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態度,又或許,劉榮根本就從未想過要同別人爭些什麼。
阿嬌很懷疑,懷疑劉榮小時候是不是被灌了什麼迷魂湯,要不這些所謂兄友弟恭的在皇家一文不值的歪理他究竟是跟誰學的,怎能如此根深蒂固,連皇位,都可以視而不見?
阿嬌是有幾分怒其不爭的。
但是她轉念一想,她愛的不正是劉榮的這種傻傻的呆子嗎?
若是劉榮學到了那些玩權弄勢,明爭暗鬥的把戲,試問,她還會愛他嗎?
阿嬌的答案自然是不會。
她似乎生來就是很討厭這些的,而這些討厭很大一部分包括了前生的一切。
她抬頭望著劉榮的側臉,她輕輕歎了一口氣。
她是累的,很早之前就這麼感覺了。
她去過長門宮幾次,那裏翠竹叢生,冬暖夏涼,住在裏麵其實是很舒服的。
養幾隻鳥兒,種幾盆蘭草。
這樣的日子,倒也未必不好。
阿嬌收回目光,手指輕輕撫了撫肚子。
寶寶,如果媽媽放棄了爸爸,你會怨我嗎?
她不想再和劉榮糾纏下去了。
因為她永遠隻會拖累他。
皇位是這樣,自由是這樣,甚至是……性命。
若是下輩子留在長門宮了,倒是也罷,他的性命總要是第一的。
至於陳家的人,她該好好謀劃謀劃了,她的大哥二哥絕對不能出事,而她自己,隻要安頓好了他們,自己便是常伴青燈古佛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