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小雨。
窸窸窣窣的落在阿嬌身上,浸入骨髓般的冰涼。
他們二人各自沉默著沒有說話,雨水打濕了阿嬌的長發,蒼白的臉上全是雨水。
佛桑花在雨水的滋潤下卻愈加美麗了。
文弄簫微微抬頭,阿嬌站在一棵大樹下,雙臂緊緊的抱著自己,雨水已經把她全部打濕了。
她還懷著孩子……
如果自己沒算錯,那個孩子,毫無疑問是自己的。
文弄簫將身上的外袍脫下,幾步走過去披在她身上。
“我不要。”
阿嬌說道,伸手想要脫掉,卻被他狠狠抓住手掌,“你還想見團子嗎?”
阿嬌抬起頭,雨水從她的額頭上滑落,濃密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有淚水從眼眶裏倏然滾落。
“拉住我,我帶你上靈山頂端。”
阿嬌沒有動。
隻是一雙漂亮的眼眸愣愣鳳看著文弄簫。
文弄簫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伸手抱住她,溫柔的撫摸她的長發,“乖,我帶你上去,你不是想給我收屍嗎?那你可不能出事,不然,我豈不要曝屍荒野了?”
懷中的阿嬌已經昏了過去。
文弄簫眼底的痛色終於毫不掩飾的露出,看著懷中人兒的臉龐,俯身親吻了一下阿嬌的額頭。
“我說的是真的……”
他輕聲道,有些冰涼得指尖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拂過,“我們恐怕隻有這麼一次想見了……伺候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黃粱一夢,我報仇,你依舊是你的皇後娘娘……”
他抱著阿嬌,對女子過於輕的體重不由微蹙眉心,然後足尖輕點落在粗壯的樹枝上,借助樹枝的助力往上一騰,銀劍在岩石壁上深深的插進,他輕巧的落在上麵,然後利用同一個道理順理的落在了靈山頂端。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如果他的腿沒有受重傷,這些距離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的事,但問題是,他的腿有問題。
用力過激,或遇到下雨的天氣他的腿都會疼痛不堪,而今天委實運氣不好,正好下著雨而且剛才一路行來腿傷早已複發,縱然是鐵打的人此刻也不由得疼得額頭冒汗。
他把外袍撲在青苔地上,將阿嬌小心翼翼的放在上麵。
他皺眉揉著腿上的幾個穴道,每揉一下都是一陣肝腸寸斷的疼痛。
但這疼痛卻讓文弄簫感到慶幸。
他這雙腿,當時,隻差一點點就沒有了啊。
隻差一點點,他連享受疼痛的資格都沒有了。
靈山頂端雲霧環繞,可見其山勢之高,上麵樹木叢生,許多不知名的鳥在上麵築屋產卵。
文弄簫四處掃視了幾眼,並沒有看到百花殺所描述的千年靈芝。
他想四處尋找一下,但卻害怕阿嬌一個人在這裏不安全,深山老林,就算真的冒出一隻野獸來那都是不是什麼稀奇的。
文弄簫自己居住的院子隻因為靠近森林一點點,便已經不止一次見過野狼的蹤跡了。
這本該是一件很不讓人省心而且極不安全的事,因此碧塢雲鶴幾個丫頭不止一次的提出要文弄簫搬離那座院子。
文弄簫卻沒有答允,這座院子的清靜正是他所看中的特點。
因此他便將一隻膽敢闖入他院子的狼殺掉,將屍體掛在離自己的屋子很遠的一段距離,狼的屍體自然被狼群給吃了,但自此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狼敢靠近自己的院子。
文弄簫拿著一片大葉子從樹上接到一點清水,然後喂到阿嬌的唇瓣裏。
蒼白的唇瓣因為有了水的滋潤而慢慢恢複血色,連那一點被文弄簫咬破的傷口也異常顯眼。
文弄簫蹙眉,喂完水後徑自後退一步,努力讓自己的眼光從阿嬌的唇瓣上移開。
他就著草地上休息了一會,雖然有潔癖,但畢竟比這種惡劣的環境他都見過了,有些事情自然是學會隨遇而安更好。
那麼嬌貴,有什麼用?
文弄簫想起自己院子內的那一盆蘭花,是他特意從街上精心挑選買回來的,想著阿嬌曾說過蘭花的堅韌,便將它隨意擲在窗台上,任由它風吹日曬,誰知不過兩三日就明顯焉了下去。
阿嬌的衣服都濕了,他便燒了一堆火,弄了幾枚鳥蛋埋在火灰中悶熟,又將她抱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和火焰來烘幹她的衣服,好讓她不再那麼難受。
這一趟實在是太累了,他抱著她柔軟的身體竟不由自主的睡了過去。
阿嬌的睫毛先是略微的顫動,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就是文弄簫俊美蒼白的麵容。
說句實話,文弄簫這樣閉著眼睛的樣子,收斂了一身清高自守的光芒,他的確也是當的起一句溫潤傾世的公子。
隻是,這人似乎很少會出現別的表情,甚至,這張臉都很少看得見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