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流兒說他剛從靖邊街市場過來,翟毛礎現在在那邊租了個攤位,專賣蔬菜和豆腐,羅流兒有時過去幫忙,從批發市場把貨拉到攤位上。
我說,“你這屋裏好像進來過人,我聞到煙味了,還聽到了門響,你不在,難道說地下室鬧鬼了?”
羅流兒說,“這個地方,本來就是個埋死人的地方,清朝的、民國的死鬼都有,真鬧起來就好耍了!”
這時我和流兒都看見了,院子裏,兆裏雙手端著飯盒,往二樓去。
羅流兒朝窗口撇一下嘴,說,“要說鬧鬼,這才叫鬧鬼,我就懷疑,兆哥子的飯盒裏,搞不好放進去了砒霜!”
兆裏正在敲二樓套間的門。
我說,“羅哥兒,你胡說什麼!兆裏現在巴結一下黎姨,也是為了讓黎姨能夠留下他,他怎麼可能在飯菜裏下毒?虧你能想得出來!”
羅流兒跳下床,鼓著眼,說,“豹哥子你不曉得,他恨樓上的女人,還有藍老板,恨得咬牙切齒,他還跟賽布講過,他想把這兩個狗男女殺了!是賽布親口告訴我的,賽布不說,我也看得出來,他恨他們。”
我說,“他隻想開飯館,不想殺人,真想殺人的人不是兆裏,是我!但是我膽子太小了,我殺不成人,殺人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羅流兒說,“豹哥子活得最風光了,朗格會殺人?但是兆哥子這個人我硬是想不明白,好像蒙著一層霧,讓人想看看不透。”
我說,“你想看透什麼?有這樣的閑功夫,還是好好想想自已的事吧,我跟你說的那件事,現在可以幹了。你不會變卦吧?”
羅流兒說,“朗格會變卦嘛!隻要不是殺人放火,敲那些個貪官好耍得很!就是失手了,進了班房,還有人管三餐飯,比現在餓肚子還是強些。”
我說,“這種事談不上什麼失手不失手,咱們在暗處,怎麼可能失手!”
羅流兒說,“那就幹嘛!還猶豫啥子嘛,先敲哪個?是不是姓鮑的那龜兒?”
忽然聽見腳步聲,有人正在下地下室台階。
我打了手勢讓羅流兒不要作聲,貓腰到門後,等那人出現。腳步聲在台階口停了一會兒,便朝西甬道拐過來,慢慢從雜物房經過,朝甬道盡頭去了。我輕輕拉開門,探頭看去,那影子到甬道盡頭拐角,向南甬道拐去。那拐角隻有黃豆大一點燈泡光,看不清是誰進了南甬道,南甬道隻有三間毛坯房,全做了葉寄春的臨時庫房。除了葉寄春,誰會跑到那兒去呢?羅流兒說那個人背影像是兆裏,手裏還拎著一個塑料桶。
我和羅流兒屏聲息氣等著,想看清那人是不是兆裏,大約等了十分鍾,腳步聲又過來了,果然是兆裏,兆裏出了地下室,進飯館後門,兩手是空的。
兆裏的飯館沒有冷藏櫃子,有些東西就貯藏在地下室的毛坯房裏,毛坯房裏沒有暖氣,可以當冰箱用,但是我還是有點納罕,兆裏有什麼東西非要貯藏在地下室的甬道最深處呢?
十號院的地下室是個幽暗而又神秘的地方,長長的拐了許多彎子的甬道,好像通向陰曹地府,十分陰森。我確鑿的聽到了門響,如果不是羅流兒在下麵,這聲門響就成了一個很大的的疑點,就是說,地下室的某個角落,一定還藏著一個人。陳旭東搬走之前,小雜物房就進來過人,還竊走了他的茄克和毛衣褲,這更增加了我的疑問。這時候,我忽然發現暖氣包上麵,有一隻鼓鼓囊囊的黃色塑料袋子,敞開的袋子,露出香煙和食品。羅流兒想用東西遮住,但欲蓋彌張。
我說,“矮子,你為什麼要對我撒謊?一個餓著肚子的人,會有這些東西嗎?告訴我,你是不是又幹那種營生了?”
羅流兒眨朦著蛤蟆眼,說,“沒得活兒幹,我得幹點好耍的事情,現在真是越來越好耍了,你曉得的,我這個人就是喜歡熱熱鬧鬧!”
說著,就從袋子裏抓出一包餅幹,跳到床上,推開貼地窗,大聲喊著大勞二勞,給兩個小家夥分發餅幹。發畢,跳下來,問我怎麼幹,什麼時候幹,在哪兒幹?
我覺得這小矮子是有意不回答我的問題,這家夥心裏肯定有鬼。但我不想再問,告訴他,地點就選在龜甲山尾的那棵孤樹下麵,那棵樹上吊死過兩個多餘的人,是作案的好地方。我用變調的聲音給鮑世昌打電話,讓他把五萬元錢送到樹底下,由我負責警戒,羅流兒去取錢。羅流兒就潛伏在坡背的樹溝裏,我則藏進藍宅,藍宅裏有五個後窗,從樓窗可以觀察整個坡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