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包廂裏呼呼酣睡時,被妹妹小摟渾身搜遍,被拿走的錢物是,現金三百元,五百元的二手手機一個,羅流兒是個窮光蛋,但這天他卻是腰纏千貫,錢是吳猷最後托付給他的,一共三千元,托流兒寄給他老家的老姐姐,那是他在這世界上惟一活著的親人。目光如刀的倆姐妹早從流兒的異常舉止發現了他身上的秘密,在跳貼麵舞時又確認了一下。對於第三個醉鬼她們算是放了一碼,也許為了感謝賽布為她們提供了這個溫暖舒服的作案現場,她們沒有動歌舞廳裏可以變換成錢的東西,比如音響、電視機等。
這姐妹倆用色相和不知真假的奇異經曆一步步把我們拖入醉態,讓我們把要幹的重要事情撇之腦後,如果再加上我內心深處的怯懦和猶豫,我進入酩酊大醉境地就成了必不可免。這對於我和羅流兒都是一件好事。因為它讓我們錯過了和鮑世昌見麵的那個時間,也錯過了另一場災難。
由於不在現場,我無法具體詳盡地描述兩個現場發生的事情。簡要地說吧,十一點鍾,鮑世昌準時到達了孤樹下,按照沈重隊長的部署和預期,敲詐者出現了,但出現的是他們沒有預想到的吳猷,替天行道的複仇者吳猷在刑警們衝上來之前,幹淨利落地把企圖殺人滅口的鮑世昌解決了,然後縛手就擒,神態非常從容。大概就在吳猷被擒的同一時刻,亂營街方向傳來劇烈爆炸的轟隆聲,火光衝天,映紅夜空。
爆炸發生在十號院,當時我和賽布、羅流兒都還在酣睡中,對驚天動地的巨響毫無所知,據說,爆炸發生時,鞭炮商葉寄春正在香村飯館裏吃飯,和他一起吃飯的還有翟毛礎、劉二對夫婦,兆裏和大勞二勞在大院裏放炮,爆炸原因是大勞點燃的一支花炮飛進了貼地窗,點著了爆竹倉,爆炸的威力很大,把十號院西側一麵炸塌,南北兩側削去了了第三層,所有的門窗玻璃都被震碎,包括臨街的香村飯館和飯館上麵的二三層客房。瞬息間發生的爆炸使許多細節難以澄清,大勞和二勞是被兆裏從死亡線上搶回來的,黎姨是十號院惟一處在爆炸圈裏人,所有的人都認為她必死無疑,當硝煙和塵灰漸漸消退後,人們看到一根立柱上高高卷縮的她,身上裹著棉被,披頭散發,蓬頭垢麵,被燃燒的火光照耀著,像一隻兀立危崖的母猿。
消防隊員們借助雲梯把毖瑟發抖的黎姨解救下來,立刻送進新市區醫院,受了極度驚嚇的黎姨到醫院就流產了,生下了一個不辯形體和五官的肉球,是個不折不扣的怪胎。
我和賽布、羅流兒醒來時零星的爆炸已經終止,海樹趕到獨風流歌舞廳把我們一一喚醒,我們趕到十號院時黎姨已被救護車拉走,消防車隊正準備離開,火光熄滅,硝煙未散,半壁已成廢墟的大院露出西邊的曠野,這時候我頭痛欲裂,恍然如在夢中。燈火中,看見兆裏、兆豐、翟毛礎等人的臉,張張驚魂未定,劉二對雙手緊摟著大勞二勞又哭又笑,鞭炮販子葉寄春亦是大悲大喜,悲的是一宗生意血本無歸,還要承擔爆炸的責任,喜的是爆炸時身在香村飯館,沒有上樓,躲過了一劫,保了一條命。整個十號院,香村飯館因離爆竹倉最遠,又是背牆,奇跡般地沒有受到毀壞,除了後門上方的兩塊小玻璃被炸飛,飯館毫發未損,其時在飯堂的人,除受了爆炸驚嚇,無一人受傷。在院子裏的兆裏,看到爆竹倉騰起火光時,把大勞二勞如鷹捉小雞般一把擒住,大吼一聲,扔出圈外,他本人被爆炸衝擊波衝進廚房後門,隻受了一點擦傷。
十號院好像注定要有這一場浩劫,但冥冥中又像是得神助神佑,爆炸雖然驚天動地、屋傾宇塌,卻隻炸著黎姨一人,而將黎姨高高托住的那根粗柱,則很像是上帝伸出的一隻手。上帝大概認為,這女人雖然冷硬刻薄,並沒有達到以死相懲罰的程度。但懲罰還是很重的,怪胎流產隻是其一,更重的懲罰到以後才顯現出來,那是由驚悚而導致的夢靨,身心的快速裒老。住院期間和回到藍宅後,她經常向人念叼的一件事,是有人要害她,她認為爆炸就是針對她的,是精心策劃的。在夢中她也常常驚叫,說出一串想害她的人的名字,藍承祖、李薊南、李豹公、楊兆裏等都在名單之列。
關於爆炸原因,葉寄春曾經提出過一些疑義,說地下室裏溫度很低,爆竹都是裝箱的,散裝的很少,花炮餘燼飛落上去,不可能立即引起爆炸。因此他懷疑其中有問題。但他的這個疑義卻被認為是他企圖為自已的責任開脫,因找不到任何證據而不被重視。
黎姨清醒的時候提過和葉寄春一樣的疑問,同樣因為沒有證據而無人理會,她和葉寄春一個是鞭炮販賣者,一個是倉庫提供者,既是受損害者,又是爆炸直接責任者,自作自受,合情合理。我原以為汽油可能成為爆炸案的一個重要疑點,但因為無人提及根本未進入調查。爆炸的巨大破壞力讓證據蕩然無存,真有什麼證據,也被炸得不留絲毫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