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停止,琴聲漸漸激昂,高亢,卻毫不雜亂。聽在耳裏,像是要將人的心智狠狠逼向深淵一樣,難以抗拒,又危機四伏。
葉靈川臉色蒼白,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盡管腦中警鈴大作,手上的動作卻停不下來。耳朵中聽到的琴聲不再是單純的樂音,而更像是鼓聲震天的戰場,眼前似乎出現了光影般穿梭來回的畫麵,碎片一樣在視線裏飄忽來去。
葉靈川隻覺頭腦中響起了尖銳的尖嘯,像一根刺,在橫衝直撞,所到之處,疼痛難忍。
背後響起輕輕的開門聲,葉靈川手一抖,“啪”的一聲,一根琴弦嘎然而斷,不知不覺間讓他灌注了些許內力的絲弦繃斷的瞬間割裂了他的手指,手上頓時鮮血淋漓。
腦海中的尖嘯隨之停止,隻留下一片暈沉的麻木和茫然之感。
一個輕柔的女聲在身後響起,“公子,這是從前你最愛彈的曲子。”
葉靈川從迷茫中猛然驚醒,霍地轉過身來,身穿綠衣的女子帶著慧黠的笑容立在身後白色的紗簾邊,見他轉身,女子欠身對他行了一禮,道,“看來公子的記憶恢複得差不多了,連這首曲子都記起來了,泠月恭喜……”
“別說了!”葉靈川難以忍受地打斷了她的話,“我說過很多遍了,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你們的什麼公子,我不是葉靈川!”憤恨之中他右手一揚,正欲將那琴拍掉,不知怎的卻在將要碰觸到那帶著古樸紋理的琴身時硬生生轉了向,轉而將幾案上其餘的物事都抹到地上。
乒乓聲中,滿地狼藉。
綠衣女子卻並不在意,隻感慨道:“這是靈夫人從前最愛惜的琴,公子一直也是愛若珍寶,不忍有半點損毀的……”
葉靈川腦中又是尖利地一痛,忍受不住地一揮手,想阻止綠衣女子的話語,卻忽覺身上一陣發軟,一個趔趄之後,手扶案角氣喘不已。
“你們,在我身上用了什麼藥?!”他極力穩住身形,艱難地道:“你們到底要怎樣?!”
“公子說笑了,我們怎會對公子怎樣,泠月漱雪隻是希望盡自己微薄之力,助公子早日實現武林大業。”一個穿紫衣的女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門,抬眼將房內情形掃視了一遍,平靜地道。
葉靈川眉頭緊皺,喝道:“我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是葉靈川,真的不是!”心情激蕩之下,頭腦裏業已停止的尖嘯似乎又有覺醒的征兆,他趕忙撫住胸口強攝心神,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紫衣女子平靜無波的眼光從他臉上掃過,目光觸及到他受傷的手,轉頭對綠衣女子道:“泠月,用靈玉膏為公子處理一下傷口。”
泠月正要轉身,葉靈川掙紮著道:“不必了,我不用你們的東西!解藥,我隻要解藥!”
“靈川!靈川!”泠月正要說什麼,一個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風似地闖進房間,棱角分明的臉上是難以抑製的激動和欣喜,“剛才,剛才是你在彈琴對不對?!你記起來了?你都記起來了?!”
他幾步跨到葉靈川麵前,正想伸手握住他的雙肩,卻見葉靈川臉色發白,額頭一層細密的汗,掙紮著向後退了一步,抬手阻攔道:“別過來!”
“靈川!”黑衣男子一怔,好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麵上的狂喜之情僵凝下來,卻依然不肯死心般,輕道:“靈川,我是天漠,炎天漠,你記起我了嗎?”
葉靈川雙手扶著桌子後退了一步,剛才的動作讓頭上的眩暈又增添了幾分,他警惕地盯著麵前這個男子,幾天以來這個人把這個問題問了他無數遍。
葉靈川抿緊嘴唇,極力用平靜的聲音道:“我不認識你。我說了,我不是葉靈川。”
麵前的人眼裏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雙手也慢慢收回,垂在身邊。葉靈川輕輕籲了口氣,心上躁鬱之感稍稍平息了一絲。
卻不防那人又忽然抬頭,烏黑的雙眼裏透出一絲乞求,無比希冀又小心翼翼地道:“那,你能重新認識我一遍嗎?”
泠月忍不住小聲地笑出來,漱雪朝他投來意義莫名的一瞥,又轉開了眼神。炎天漠卻沒時間去顧及這些,隻細細地看著葉靈川的神情,又追問道:“像剛認識的人一樣,能嗎?”
葉靈川忽覺腦中像被一根針細細地劃了一下,一種夾雜著煩躁與酸澀的感覺襲上心頭,後麵還跟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心慌和害怕,迅速道:“不能!”想了想,又加了句:“我不想認識你,你們!我隻想離開這裏!立刻!”
“為什麼?!”炎天漠痛喝出聲,瞪大眼睛看著麵前的人,眼裏一片血紅,“為什麼你把我忘了?為什麼你把我忘了?!啊——”
他仰天怒吼,像受傷的野獸發出最後的咆哮。
葉靈川猛地退後一步,轉開了視線。炎天漠雖狀似發狂般情狀駭人,卻不至於讓他害怕恐懼,他有些弄不清自己是不想還是不敢麵對那一臉的不甘悲憤與痛楚。
飽蓄內力的吼聲中,屋內各處設置擺放的陶瓷器具紛紛爆破碎裂,連泠月手上端的一個裝藥的白瓷小瓶都未能幸免。
好半晌,炎天漠才止住了聲,垂頭默立。
泠月將手中的碎瓷扔下,看看沾染了滿滿兩手的瑩白玉潤的藥膏,冷著一張俏臉,撇了撇嘴道:“一瓶靈玉膏,一滴未用,就糟踐了個幹淨。漱雪你……”抬頭卻見紫衣的身影不知何時已走到房門口,腳下未停,隻留下一句:“泠月,炎副宮主有大事跟公子商量,你隨我再去熬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