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2 / 2)

“等我父親真正親來迎接,已是三年之後。母親帶著我來到父親府上,才得知他早已娶妻,正妻是當朝最有實權的將軍的女兒,而且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也就是我的兩個異母兄長。”

“……母親在父親的府上備受大夫人的欺侮打擊,兩個哥哥對我,也總是輕鄙傲慢,而我的父親,從不為我們申張正義。為了保護母親,為了讓她揚眉吐氣,我隻能自強自立起來,自己保護自己……”徐徐吹來的夜風中,葉靈川的聲音顯得有些縹緲,卻又是那樣真真切切地傳達著那些心底最深處的傷痛和平靜背後隱秘的暗流。

“在漠北學藝十年,期間回府探望過三次,母親總是笑著說她很好,讓我不要擔心,我也總是急於學成,而忽略了她的很多情況……直到有一天,我接到急信……等我從師父那裏匆匆趕回,見到病重的母親之時,才知道,她早已抑鬱成疾。我想帶她回西疆故裏,她卻說從遇見父親的那天起,她的心就來到中原,來到父親的身邊。”

“我恨我父親,他從未給過我母親真正的快樂,也從未保護過我們,他的眼裏,隻有他的權力……我跟母親相處了最後三天,臨終前,她流著淚告訴我,這輩子,她惟一鍾情的人,就是我的父親。她讓我不要恨父親,而要我輔佐他。”

“母親的離去,讓我終於明白,這世上根本不存在公平正義,隻有實實在在握在手裏的東西,才是安全,才是保護。從那以後,我更加勤奮練武,鑽研各種兵法陣術。父親慢慢開始器重我,也經常給我一些曆練,引來兩個兄長的忌恨……可我終究不願意兄弟鬩牆,也不想被卷入整日勾心鬥角的生活,便帶著天漠還有幾個親信遠走棲靈峰,也就是當年我母親遇見父親的地方,潛心武學,不問世事。”

“這幾年,父親位極人臣,功高鎮主,皇帝對他已生忌憚之心,父親也早就想要起事,便讓我創立靈棲宮,以靈棲宮的名義替他網羅武林人士,將來他起事之時好替他賣命。但他並不完全信任我,在我身邊安插親信。泠月漱雪一擅毒一善醫,明是我的侍婢,實是父親安插在我身邊,隨時監視我動向的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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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靈川的述說還在繼續,齊錚越卻聽得一片辛酸感慨,夾雜著絲絲縷縷難以抑製的心痛,如今的葉靈川這樣的平靜背後尚且有著難以平複的傷感痛楚,不知道當年的他,是怎樣的孤獨無助。

“……我曾經問過我母親,有沒有後悔過遇見父親,她說從未後悔,那麼多年的孤寂苦楚,也同與父親的遇見一樣,是她逃不過的宿命。每個人都有不得不背負的東西,我母親是,我也是。奪取中原武林助我父親奪取天下,是我母親的遺命,也是我不能違抗,不得不背負的宿命。”

葉靈川轉過身來望著身後一臉憐惜的男人,適才的激動已經隱去,代之以幾近漠然的平靜,“齊錚越,這就是我,雙手沾滿鮮血的靈棲宮主葉靈川,不是誓言除暴安良守護正義的刑警謝曉。”

“所以,我們必須敵對相殺,是嗎?”齊錚越迎著那雙波瀾不驚的眼,“你母親不是無所不知的神明,她不能決定你的一生!更何況,你願意為了你父親的一己之私,致使江山傾覆生靈塗炭嗎?公平與正義沒有謝曉想得那麼簡單,但也不是葉靈川認為的那麼虛無!隻要你願意去做,沒有什麼是不能改變的!”

葉靈川望著齊錚越有些急切的臉,停了一瞬,道:“所以,隻要我堅持下去,總有一天能得到中原武林!”

齊錚越歎氣,“葉靈川,你明知道我不是……”

“別說了,齊錚越,你說服不了我的,就像我也說服不了你脫離你的正天盟加入我的靈棲宮一樣。”

齊錚越啞然,沒有想到兜兜轉轉地竟然又回到原地。

“所以,把一切都交給命運吧。”葉靈川歎息著,再次看向雲煙縹緲的天際,“決定結局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你我身上無法忽視不能逃避的命運。也許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放手拚搏,才不負此生,才無愧無心。”

夜風中他的聲音緩緩傳來,平靜無波,卻又隱含無數驚濤駭浪。齊錚越聽得心潮起伏,滿腹話語,竟都哽在胸口,難吐一字。

這一刻,才意識到,天下雖大,卻無一處是真正自由的土地;漫漫人生,也沒有什麼是能夠真正抓在自己手裏的東西。

但真的這樣想的時候,卻又覺得,既如此,為何不以渺小之身,全力一搏,拚他個天翻地覆風起雲湧的未來?

想到此,他又忽然從心底裏迸發出一種時不我待,人生難得幾回搏的急切和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豪邁來。

齊錚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過了很久,抬頭的時候,才發現葉靈川正深深地望著他。

他剛想說什麼,葉靈川已伸手過來,牽過他的兩隻手,與他十指交纏。齊錚越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