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總覺得"不肯去"三字太俗,人們想改得雅一點。但平民百姓無權改,也不肯改,通俗易叫,一聽就明白,改來改去多費勁。文人學者不想改,這名字好嘛,口語化,言微旨遠。隻有皇帝們覺得不順耳,總想改。據記載,為"不肯去觀音院"改名的皇帝有:宋元豐三年(公元1080)神宗趙頊賜額"寶陀觀音寺"。宋嘉定七年(公元1214),寧宗趙擴禦書"圓通寶殿"。明萬曆三十五年(公元1607),神宗朱詡鈞(又一神宗),贈名題額"護國永壽普陀禪寺",清康熙三十八年(1699)聖祖玄燁禦書"普濟禪寺"。
皇帝賜額,禦書親題,必伴有大量賞賜,佛寺本應蓬篳生輝,受寵若驚了。不,普陀山的方丈雖不敢違皇命,但謝主隆恩之後,擴建了大批寺院:普濟禪寺,圓通寶殿,而對於寶陀寺、普陀寺,皇帝賜額,不敢造次,就重新構建,並巧妙地注明這些廟宇前身就是不肯去觀音院,這是普陀山和尚的智慧:有就是無,無便是有。
而對不肯去觀音院,確實不忍割愛,仍在潮音洞上,仍叫此名。雅俗共賞,何必改名。若改為"護國永壽普院禪寺",有"不肯去觀音院"好叫嗎?
曆經一千多年,不肯去觀音院,建了遭毀,毀了重建,還是在潮音洞上,濤聲依舊,日漸輝煌,香火更旺。
"不肯去"三字確實通俗,俗得朗朗上口,一聽就記住。不用查字典,不用釋意義。
原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說:當年觀音菩薩不肯東去,證明普陀山是個好地方,以致現在四麵八方都肯來。"不肯去"和"都肯來",道出了普陀佛山的鍾靈毓秀。觀音不肯去,善男信女都肯來,文人遊客都肯來,連蔣介石也都肯來多次。
1949年8月3日,蔣介石第四次上普陀山。此時國民黨兵敗如山倒,處於風雨飄搖之中,據說,他在不肯去觀音院門口呆立良久,耳聽潮音洞驚濤裂岸之聲,眼望不肯去觀音院千年依舊之態,無限感慨,喃喃自語:不肯去,不肯去".
是啊,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蔣介石留戀大陸,不肯去台灣,但最後還是去了。
有人說這是野史,理由是與蔣介石同遊的蔣經國,發表的8月3至5日日記中沒有寫到這事。這可以理解,蔣經國是其兒子,寸步不離左右,也應聽到這話,不寫出來有其原因:明明去了,還說不肯去。為尊者諱,不要弄得太尷尬,在世人麵前丟人現眼。
但陪同蔣介石同遊的江蘇省政府主席丁治磐,卻用詩委婉寫到這事。
《佛頂山留題》後二句為:"極苦乃極樂,我也不肯去"。領袖不肯去,我也不肯去!理解為觀音不肯去,我也不肯去,也可。但蔣介石即將撤到台灣,不到不得已是不肯去的。不肯去,符合他當時的心態。
普陀山寺院,號稱三大禪寺的法雨、普濟、慧濟,創建時就按京城宮殿式構置,依山起勢,遇水借景,琉璃黃瓦,金碧輝煌。三大禪寺規模都比不肯去觀音院大得多,雄偉壯觀得多。而不肯去觀音院獨居海隅,聽潮音洞日夜轟鳴,眺洛迦山風起雲湧,巍然不動。
許是由它促成了普陀山成觀音道場的緣故,這裏遊人更多,香火愈旺。海之勝,山之幽,佛之瑞,普陀山島,海天佛國。不肯去,都肯來,齊肯定,不肯去觀音院,都肯來眾遊客。如來如見見如來,自在自觀觀自在。普陀美聯,心即是佛。起的豐碑,比什麼都高大。而高大的陵墓不見得墓主形象就高大。高大陵墓再堅固都能毀,從心中築起的豐碑永在。清東陵就是用炸藥炸開的,連不可一世的老佛爺慈禧也遭到洗劫,體無完膚,高大在哪裏?意為不朽,實則速朽,朽骨拋荒,奇乖大醜。
而大禹陵曆經4000多年,雨打風吹,改朝換代,它巍然屹立,閱盡人間春色。
大禹陵真的葬大禹於此嗎?是的!史載:"大禹病死之後,用葦席卷屍,掘地七尺而葬。墓上築壇,高三尺,有土階三級,一畝見方。"
天子的葬禮如此簡單,匪夷所思,令人唏噓。大禹為何累死在紹興?依我看,他是在紹興治水而死的。《史記·夏本記》載"禹會諸侯江南計功而崩,因葬焉,命日"會稽"。"紹興河道縱橫,湖塘密布,是典型的水鄉澤國,周圍都是河流,比黃河還難治。大禹殫精竭慮,艱難地治好了紹興,卻在慶功會病亡。
佇立在大禹陵前,我的思緒穿越曆史時空,回到4000多年前的遠古時代。
這是什麼時代?是人猿揖別後,鴻蒙已開辟的時代;是蒙昧漸進野蠻,原始趨向奴隸的時代:是洪水肆虐橫流,黎民流離失所的時代。
冰雪消融,淫雨喧囂,山洪暴發,摧枯拉朽;茅屋被席卷,莊稼盡摧毀,大樹連根拔。人類,遭受了滅頂之災。
黎民呼叫治水,諸侯呼喊治水.帝舜呼籲治水。治水,治水,治水!時代呼喚治水英雄。治水,這個亙古不變的難題,在電閃雷鳴中讓人破解。風在吼,雷在炸,雨在下。空前絕後的治水會議,在帝舜簡陋的茅棚裏召開。諸侯們涉水而來,渾身泥巴,坐在木板,衣服還在滴水。端著野菜湯,碗裏冒出縷縷熱氣。
碣大禹陵
大禹的名字,響徹雲霄,婦孺皆知。知什麼?知他為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的無私美德。
一踏進紹興,我們便迫不及待地趕到心儀已久的大禹陵。陵,辭書上注釋為大土山或高大的墳墓,如秦始皇陵、東陵以至現代的中山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