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了片刻,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啟蠻喊道:“師父您進來吧,我正學著呢!”
門開了,外頭懸空站著個人,卻不是老道。那人看上去和啟蠻年紀相若,裝扮整齊,文質彬彬。他兩手平托著一個木板,酒菜茶飯滿滿擺著,隔得老遠就能聞見香。啟蠻忙去接,邊咽口水邊說:“有勞了有勞了,你累不累啊,坐會兒歇著吧。”
那人聽見這話,竟是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垂下頭擺著手說:“師叔折煞弟子了,弟子哪敢進去!”
“師叔?”啟蠻愣了下,立馬笑了起來,說:“你可真會開玩笑,看年紀,你還要比我大上一兩歲,怎麼能喊我師叔?”
“不不不,您是觀中清字輩的前輩,弟子是虛字輩的後生,喊您師叔理所應當。師叔您用飯吧,弟子就在門外恭候,有什麼要吩咐的,拍拍門就好。”說著,這人畢恭畢敬地作揖,退到了門的旁側。而整個過程中,他一直穩穩當當的立於半空,如履平地。
啟蠻摸不著頭腦,自己拜老道為師,竟然成了同齡道人的前輩,真是奇怪。可眼下他也管不了太多,肚子早就餓壞了,不吃飽些,晚上還怎麼逃?可他自己吃了會兒,覺得實在是悶得慌,就衝門外那人喊:“快進來吧,這麼大的屋子,我自己空落落的。”
門外那人怯生生地說:“師叔,尊卑懸殊,弟子真的不敢。”
啟蠻無奈,隻好說:“既然我是你師叔,我說話你該聽啊。”
“這……好吧,既然師叔吩咐,弟子領命。”話畢,他才敢輕輕叩了叩門,說一聲“弟子進來了”,才慢慢推開,邁著小碎步低頭門而入。
“別那麼拘謹,你快坐下吧,聽話,我是師叔。”啟蠻說著,沒忍住樂,噴了那人一身菜汁米粒。
“對不住啊!我給你擦擦,你別生氣啊!”啟蠻手忙腳亂地去給人家擦衣服,可那人隻是拭去了粘在臉上的,說:“師叔您請坐啊,弟子自己擦吧。”
啟蠻不好意思地說:“你別叫我師叔了,我叫啟蠻,你呢?”
那人謙卑地答話說:“弟子虛渺,您是前輩,哪能直呼名諱,就連道號,弟子也是不敢叫的。”
“道號?你知道我道號是什麼嗎?還有,我師父道號是什麼?”啟蠻來了興致,他隻知道自己拜了個師父,除此之外一概糊塗。這下來了個聽他話的師侄,正好問清楚了,順便打探太清觀地形,以便逃出去。
可是,虛渺聽他這麼說,當場嚇得臉色慘白,結結巴巴起來:“您……師祖……這……”
啟蠻又裝出一副架子,說:“怎麼又不聽話了,實話實說不就好了!”
但虛渺竟然連退三步,頷首說:“師叔,您罰弟子吧!師祖的道號,弟子更是不敢提!”
啟蠻沒想到他真害怕了,趕緊說:“算了算了,我就是隨口一問,不提就不提。”這下,虛渺才放輕鬆了些,可還是僵直著身子,不敢動彈。啟蠻放棄了,不指望他能有什麼轉變,也擔心要是自己再說錯了壞,還會嚇到他。於是,隻好悶聲不響地吃飯。
虛渺雖然低著頭,但聽到啟蠻吃飯時碗筷敲得當當響,還是忍不住偷看。隻見啟蠻吃起飯來毫無端莊可言,活像是餓了十天的老虎,光顧著往嘴裏塞。而且他飯量也出奇的大,本來準備的是兩個人的分量,結果被他自己三五下扒了個精光。
虛渺心裏犯嘀咕:“真好,真厲害,真是灑脫不羈!怪不得人家年紀輕輕,就成了我師叔。聽人說,玄徽師叔祖也是這副脫俗的樣子,我是該好好學學了。”
等啟蠻吃完,虛渺收拾好了碗筷,才施禮離去。啟蠻送到門口,見虛渺雖沒有老道那般迅疾,但也是乘風而行,飄飄若仙。啟蠻失落地歎氣,若不是著急去救三爺爺,他真想好好鑽研鑽研這馮虛禦風的玄妙。
這時,已是日薄西山,啟蠻才發現原來屋裏是沒有燭台的。趁著天沒黑透,啟蠻趕緊去找綁繩子的地方,最後,還是決定綁在屋裏的石桌上。沒多久,入夜時分,啟蠻還是按捺著,隻等夜聲人靜。最後,終於盼到整個太清觀都熄了燈火。
推開窗子,晚風徐徐,拂麵微涼,透著股潮濕的夜來香氣息,沁鼻芬芳。啟蠻不及多想,右手使勁扯了扯繩子,確保繩扣結實,就把剩下的部分甩出窗外。他仗著膂力高強,打算靠單手一鬆一攥,順著山壁慢慢下墜。看就在翻身出窗戶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將要落腳的地方,正種著那株送來香氣的夜來香草。
啟蠻有心保全這株草,臨時該了落腳的地方。可不料那裏山石鬆動,他一腳踩了個空,心裏驚慌,身子往右偏了些,右手就摸不到繩子了。
“不好!”啟蠻心驚,整個人飛速跌落,右手想去扒住山壁,可下落的速度瞬間把他手掌磨破,也還是減慢不了。千鈞一發,啟蠻不經意左手使勁在繩子上一抓!左臂遞來巨力,似乎要把他整條胳膊撕下來!但是,當啟蠻咬牙堅持住之後,他竟然真的停了下來。
左手,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