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動手吧。”一禎淡然地說,一雙眼睛無力地望著小玫,充滿了疲憊。
“出手吧,咱倆玩!”鬼稚五老蹦躂到了一禎身前,探頭探腦地挑釁。
突然,一禎繞開鬼稚五老,朝小玫飛奔過去。小玫心裏一驚,卻不料,一禎竟然重重跪了下來,說:“我沒臉出手,你快殺了我償命!”
“償命?”小玫如被五雷轟頂,耳中嗡鳴,心裏頓時空落落的。不知道到底呆立了多久,她越來越恨,越來越怒,撲上去雙手扯著一禎前襟喝問:“你做了什麼,蘇欽宇呢!血鷹呢!”
“我沒種!”一禎大吼,如裂怨雷,整片林子嗷嗚一聲風咽,斷枝死葉簌簌飄零。小玫愣住了,心頭漸漸蒙上一層陰翳。朦朧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天,自己警惕著眼神,審問麵前那個來曆不明,卻又實在是儀表堂堂的公子哥。那時候,自己最是著迷他的一雙朗星明目,深邃攝人,包藏誌氣。
“我負了他們,自己逃命了!”一禎喊道。小玫心脈一顫,蘇欽宇的模樣,脆生生地裂了縫。
小玫就覺得,胸口死死係了個疙瘩,陣陣氣緊,每說一個字,都是那麼艱難。可即便言語會讓自己憋得頭暈,小玫還是執拗地說:“你講清楚,到底怎麼一回事!”
一禎看著小玫的眼睛,他的眼底湧動著異樣的神色,抑或是恐懼,抑或是悲痛。而他的話音,也開始哽咽,緩緩地,吐出六個字:“血天宗,殺罰使。”
小玫猛然想起,三天前在落墨軒,聽過薛昆和華容提到生殺二使,還親眼見到了那個如鬼魅一般的生賞使。而這殺罰使既然與生賞使齊名,定然也是一個不尋常的狠角色。
“把話說完,把話說完!”小玫強忍著怒火,她恨不得立馬就把一禎千刀萬剮,可是,又不得不忍到問個明白。
一禎低垂了頭,幽幽地說:“其實,血天宗與我有血海深仇。你那兩個朋友,勸得我心服口服,我覺得不該再窩囊下去。可我大意了,低估了生殺二使的本事。剛剛表明了心跡,不到半日,殺罰使就真的來了!我蠢,我糊塗!這麼多血的教訓,我怎麼就記不住!我說的話,做的事,殺罰使都能聽見,都能看見!是我害了他們倆,你要報仇,你殺我啊!”一禎越叫越瘋狂,撕爛了胸前的衣裳,挺著胸膛迎向小玫。
小玫怕了,腿腳酥了,眼裏一禎的胸膛,千瘡百孔,光是露著白骨的創痕,就有五處之多。除去三四成是陳舊的傷疤,其餘六七成,一眼就能看出是新近添上的。而且,每一處都是那麼駭目,實在令人難以相信,這些會集中在一個活人身上。
“我就想知道,蘇欽宇怎麼了。”小玫問得有氣無力,這種前所未有的無助和絕望,似乎就算用光自己一生,也難有稍許排解。
“你說的蘇欽宇,就是那個小哥兒吧……”一禎麵無表情地說著。小玫默然,她奢望著,能從一禎那裏聽來和自己的預料截然相反的回答。
“他死了,我親眼看見,被殺罰使砍了腦袋。”一禎冰冷的聲音,如摻著冰渣的雪水,泡透了小玫的整個身子。徹骨的嚴霜,侵蝕了每一道血脈,每一根骨頭。小玫覺得自己越陷越深,充滿死氣的泥潭,沒過了她的頭頂。耳中聽到最後的聲音,是冷逸雲的驚叫。
“姐!”冷逸雲趕緊扶住小玫,但小玫已經耷拉了眼皮,麵如死灰。可恨兩儀續命散和仙芝培元露都留在了定安,不然說不定能派上用場。秦譜名也三兩步趕過來,扶著小玫,元力灌進她體內。
“老娘,你咋了?”鬼稚五老抓了抓頭皮,邁步到了小玫身邊。抬頭丈量高度,兩腿一蹬,胳膊圈住小玫脖子,吊在了她身上。
“小孩兒,別跟你娘鬧了!”秦譜名就覺得,剛剛灌入小玫體內的元力,經鬼稚五老這麼一折騰,竟然全都反衝回來。且不說小玫有沒有事,就連秦譜名,也被這股子勁道震得身子一晃。
可鬼稚五老卻嘻嘻一笑,對秦譜名說:“娃娃,換我來!”話音剛落,整片林子猛地陰暗。像是又大白天,突然變成了漆黑的夜晚。誰都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刺目的陽光再次出現,照得所有人眼睛生疼。這幾人裏,數秦譜名修為最深厚,率先明白過來:剛才的黑夜,全都是水元力漫成的,毋庸置疑,又是這個神鬼莫測的小孩兒。
這鬼稚五老善使水元力,恰好與小玫五行之屬相符。如此雄厚的灌輸,讓昏迷過去的小玫,很快轉醒。
“老娘,你怎麼就暈了?”鬼稚五老鬆開了胳膊,吧嗒落在地上。
小玫身子凝固著,甚至臉脖子也沒轉動。隻有一對精光不再的眼睛,咕嚕一下瞥向了一禎。毫無血色的嘴唇,輕輕張張合合:“那個殺罰使,他在哪。”
一禎沉默了好久,才道:“想找到他,上了血天宗,肯定能行。”
“血天宗是吧,”小玫脫離冷逸雲的臂彎站直,“那是個什麼地方?”
看著小玫神神叨叨的樣子,冷逸雲慌了:“姐,你別嚇我啊!血天宗啊,你是知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