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歸!”啟蠻手上暴漲黃芒,空抓一把。李靖軒,祝宛熠,一切一切,浮動著扭曲成異彩漩渦。渦眼之中,又一次綻開了那冰壺似的圓月,漸漸擴散,越來越大。
啟蠻探出手指,指尖輕輕觸在那圓月之上。
脆響,圓月似鏡子被敲碎,又像泡沫般片片湮滅。眼界裏的事物清晰起來,又回到了石洞裏,懷中摟著的祝宛熠,也變成了冷逸雲的模樣。一時間,啟蠻分不清到底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可是,若真如方才那樣,一家人和睦美滿,不正是自己一直期盼的嗎?
不行!啟蠻敲打著腦袋,努力想把這種逃避的念頭趕出去。
“你的心裏很亂。”
話音越來越近,仍是那麼優雅輕柔,宛如吟唱。聲音不高,卻都一針見血,字字撩撥著啟蠻的心脈。
“你想行善,但往往窮凶極惡。”
九方曲飄飄落在啟蠻麵前,那支玉笛指向了啟蠻胸口。笛音猶在,啟蠻這才發覺,就算沒人吹奏,玉笛竟然也能自成韻律,依約做聲。
“你敵不過心裏的恨,活著,就會不斷行凶為惡。連累你的親人,你的朋友,你的愛人。”
九方曲說著,玉笛又劃向旁邊。啟蠻順著看去,孟宛龍和小玫正倒在那裏,身上處處燒傷。啟蠻心裏咯噔一下,方才幻境之中,自己使出了熾業炎,想不到竟然傷了他們!
“這不是你第一次作惡,也不是最後一次。除非,你能盡早悔悟,了斷此生。”
玉笛抵住啟蠻的下頷,托著啟蠻的頭,讓他無從躲避九方曲的眼睛。這雙眼睛,無暇的眼白,包裹著碧藍的瞳仁,光澤流轉。啟蠻呆住了,這種眼睛,怎麼會屬於一個男人。如此澄澈,如此幹淨,這樣一雙眼睛的主人,說出來的話想必也是神聖不可違抗的。
“緣起緣滅,皆由你一人而起。”
“沒了你,就沒了罪孽。”
“人非神仙,終究難逃一死。”
“貪戀苟活,隻會惡行累累,罪上加罪。”
“不如參透生死,早些償還了命債。”
“而你不複存在的那天,也正是塵埃落定之時。”
啟蠻被這一連串的話,逼迫得啞口無言。九方曲說的每一句,聽上去都合乎情理。自己的過去,現在,將來,都在九方曲的掌控之中。而他,也指引出了最適宜的道路。隻要,什麼都不用想,照他的話去做……
左手慢慢抬了起來,縈著混元歸的光芒,朝自己喉頭靠攏。記得,亡於這一訣法下的人,頃刻斃命。忍忍就過去了,不會太痛苦。隻要輕輕地接觸就好,再也沒有回頭路。
最終,啟蠻的手指,觸碰到了喉結處。劇烈的疼痛貫穿了脖子,像是讓幾百個人合力扼住,連骨頭都要被擠碎。痛楚飛快蔓延,整個人似乎掉進了冰窖裏,刺骨惡寒。那些催發起來得心應手的元力,瞬間無影無蹤。而被抽空又不僅僅元力,還有血液,骨髓,腦漿,連同髒腑皮肉,也要腐爛朽壞。
飽受難以言喻的痛苦,嗓子裏卻隻是在往外泄氣,發不出聲音。啟蠻又一次經受到,被混元歸侵蝕的煎熬!實在諷刺,上次僥幸逃生,想不到自己最後還是這樣的下場。他元力渾厚,施展出的混元歸,要比那混元散人的更為狠辣猛烈。須臾間模糊了意識,再難像上次那樣自行破解。莫非真的是命該如此,造化捉弄,凡人到頭來隻會難逃定數?
不甘!不服!可又能怎樣!九方曲的話,是那麼的無懈可擊。再者,就算後悔也遲了。想罷手為時已晚,用不了多久,便會屍骨無存!就這樣,軟軟地仰倒在地,坐以待斃。
元力收斂,笛音止歇,確信已經沒有人值得他動手了。九方曲微微一笑,邁步走向孟宛龍和小玫。等認出小玫模樣,九方曲臉色難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笑意變成了冷酷怨毒的慍怒。
昨日夜裏,小玫並未被九方曲笛音影響,而是裝作和冷逸雲一樣受了蠱惑。九方曲過於自負,以為她倆都中了招,就不屑於再下殺手,任由自生自滅。想不到,今天又看見了安然無事的小玫。
玉笛收在袖中,手指間纏繞起爍爍電光。先結果了這兩個沒受笛音蠱惑的,再除掉那個幾近瘋傻的冷逸雲,永絕後患!
“嗯?”九方曲正要下手,背後突然映成斑斕五色。猛回頭,隻見啟蠻身上,射出五彩元力光芒,波及整個洞中。尤為明豔的地方,青、赤、黃、白、黑,結成飛轉的輪盤,把啟蠻罩在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