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2 / 3)

這次的笑容,是真的大方自然。

就像卸下了一張皮。

之後兩個人安靜地吃飯。男人一直不大愛講話,嚴謹內斂,一直以來都是仰仗她的機智和活潑,才找到了那麼多的共同話題填補進彼此的距離之間,鋪成了一條細細碎碎的路。

現在連她也安靜下來了。

“竟然是蘆葦蕩?”男人揚起眉毛,呼出一口白氣。

月亮剛剛升起不久,斜掛在天邊,泛著淺淺的紅銅色。月色下一片廣袤的淺金色蘆葦在隆起的高地上隨風微微聳動,像一隻溫柔懶散的沉睡巨獸,呼吸起伏。南方靠海的小城到了深冬一樣冷,濕噠噠的寒氣鑽進毛孔中,再從心底蔓延開來。

她聳肩笑了笑:“我不知道長在小高地上麵是不是也叫蘆葦,下麵又沒水。就叫旱地蘆葦好了。”

“旱地……蘆葦?”他語調上揚,她卻隻是笑,沒有再把話題接續下去。

雖然之前費了心思,但是說到底也隻是付出了點心思,她隻怪自己太想當然,並沒有感到沮喪或痛苦——初遇的心情像戀愛,但畢竟什麼都還沒來得及生根。

她總是這樣陷入戀愛,然後不治而愈。地鐵站陌生男子禮貌的幫扶,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萍水相逢的小溫暖都能讓她帶著戀愛的心情快樂一整天。起初以為自己是花癡,後來才發現自己就是這麼容易動情。

把心髒固定在胸膛中的那根螺絲,從她五六歲的時候就鬆動了。

那麼小的時候就信誓旦旦地告訴大人自己愛上了樓下的小男孩,她什麼時候怕過失戀?

所以不奇怪,也不必傷心。

他們並肩無言地朝著高地走,然而周圍卻並不安靜。小城市沒有多少景點,很多年輕人都會聚到這裏來玩,對情侶來說晚秋高地也是個不錯的約會地點。

“很熱鬧啊。”

“天氣冷,夏天會更熱鬧。”

“哦?”

“嗯。”

她點頭,抱著胳膊,還是低頭笑。

其實她從來不是多話的人。

“你多久沒回過家了?”隔了一會兒,他聲音有些發澀,鈍鈍地找話題。

真是難為他,她想,惻隱之心讓她決定再“活潑”一會兒。

“研究生畢業之後就沒有回來過了,事情實在很多。我想想,”她仰起頭分辨著稀稀拉拉的星座,“在北京過了一次春節,新加坡一次,汕頭一次,到現在已經三四年了吧。沒想到可以借這次公出回來看看,結果不出所料,爸媽終於抓到我了,回來這幾天,就安排了三場相親,都被我逃了。”

其實她是故意誇張,總共就被父母嘮叨了幾句而已,哪來那麼多大齡青年排隊等著她相麵。誇張有趣的談話總是比較容易繼續下去,她撒謊成了習慣。然而轉過頭卻看到男人專注的眼神在月色中微微發光,她心裏突然空落落,變得很柔軟。

於是低下頭,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彎了彎嘴角。

“不論如何,能回來看看,還是蠻開心的。”

突然頭頂上一暖,似乎是被厚重的手掌覆蓋住。她驚得後退一步,正看到他尷尬地縮回手,然而卻沒能成功——他手上的什麼東西勾住了她的頭發,盤得好好的發型一下子被扯散了,發絲落了一臉。

戒指。

他有點慌張,拉扯得她吃痛。她抬起手穩穩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幹脆把戒指脫下來,我來慢慢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