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不過畢竟是自家兄弟,上陣離不開去的。如今西荒七部異動,武威將軍,安西都護府聯合上奏,可否勞駕端王殿下持節雲中,替朕安撫一趟?”
“這天下都是陛下的,微臣一身榮華俱來自陛下係於陛下,如何走不得這趟?”袁驍記得自己說這話時,也是心灰意冷,料定自己一身將要撲在邊關,永無返還。
除此之外,就是無數怨恨紛至遝來——這世上可有一人愛我,那些對我好的敬畏我的究竟是因為袁驍,還是端王身份;若是後者,為何我還要活在此處,不如瀟灑遠去,從容應劫,度不過去,就涉水過忘川,在十方神佛前求下一世但求溫飽,不再生於帝王家。
“我從帝京杏花煙雨來這裏,卻無幫手行家指點,這情形譬如將瞎子扔進千軍萬馬對陣之中。隻是薩利赫同關內糾纏已深,敵友難分,隻是知曉他們都容不下我罷了。”說到這裏的時候,如夢悚然,袁驍卻已是一派雲淡風輕的貴公子模樣。
“他們聯合布下殺局取我性命,想來那男人知道也是歡喜的。他麼,似皇帝更如富家翁,旁人別想從其手中拿到什麼。隻是奇怪,我本當甘之如飴,卻再被拋棄於大漠公路上,烈日暴曬,白頭禿鷹與梟在頭上淒厲地叫著,卻反而不想死了。”
之後事情便是如夢進入了他的人生,自袁驍垂死時伸出手去,下意識地采擷飛紅一片彤雲,兩人原本無交集的命運便緊緊地聯係在一起。
他將握於掌心的熱茶一口飲盡,又對怔忡出神的如夢笑道:“如今我已對你毫無保留,如夢姐姐,你也應該視我為知己才好。”
“恐怕此刻,王長亭已經在薩利赫麵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吧。赫日黛部的事自然瞞不了多久,你我既然被當做同謀,自然也是撇不幹淨的關係了。”如夢對著外頭深深歎息,“我隻是在想,沈無心所說的那場奪命夜宴,我該如何去赴?”
“便讓我做你的單刀吧。”多年之後回想起來,袁驍怕是從這句話開始,徹底同過去寂寞流離的生活告別,學著有擔當起來。這一轉變來的突兀,連他自己都費了好些時候才能適應。不過女子總該有個好歸宿,如夢卻沒有,他瞧著難受,於是便不妨化身為刃,好勉強替她一擋風雪滿路。
第九章
天與地交合之處吞吐完最後一抹晚霞,那簇簇灩灩的金紅不見之後,連綿山脈我的後頭便如有看不見的大口,噴射出不透光的墨色來,漸漸渲染密布。
齋宮乃是王庭核心之要,此刻偌大廣場上數百上千的火盆火炬幾乎同時點亮,映襯得紅為血紅,藍則幽深似黑,籠罩著一群人,透著說不出的邪乎。
如夢換了紅色禮服,頭發也按習俗梳成細細密密的小辮子,綴以極為細小的銀鈴,叮叮當當的聲響襯著蜜色肌膚一抹紅唇,竟也是颯爽奪目的美,袁驍在她身邊,反而顯得更是嫵媚陰柔。
他們被安排坐在左席三等,不親不疏的距離。遙遙地可以看到薩利赫將原本月白色的那色波旗幟染作明黃,飾以同色穗節,繡以五爪紋龍,獵獵地淩空飛舞,瞪視眾人。
薩利赫端坐王帳中,麵前垂著一副鮫綃紗的簾,四角便是明珠,想來價值不菲。他那蒼老衰敗的眉目隱在其後,點點金光反射,居然是瞧不清楚了。
“薩利赫活不久了。”如夢聽見袁驍以極為篤定的語氣,在耳邊輕輕說道。
“所以才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她下意識地按了按冰雅臨行前交給自己的骨牌,為族人擔憂。可懷中另有一柄匕首,卻是昔年哈桑頭人所留給自己的。刀柄上的鯊魚皮早已老舊,抵在手心是說不出的滑膩溫潤,如夢便欺騙自己,想來父母還在天上,人間的某處看著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