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2 / 3)

倒不如當時留在黃泉關就好,這年頭冒出來她自己都下一跳,更別說在袁驍麵前顯露。

“以前母親在的時候,從不讓我出去觀燈。以至於後來開府獨當一麵,脾氣極壞,看不得別人元宵鬧燈。便讓人撤了整六條街上燈火,我一個人卻提著琉璃燈駕車出去,看眼前那團火幽幽地飄在虛空中,明明很近了卻怎麼都摸不著,總忍不住生氣。”袁驍自顧自說道,原以為十二三歲的事哪裏能記得這般真切,卻不想此刻如沉渣泛起,棱角刺得心中還是會隱隱作痛。

“驍郎你母親定然是怕人多走散了,這才不讓你出去。”如夢升起同病相憐的苦澀滋味。

五節是冰雅的母親,自己的繼母。而自己的母親卻在何處,卻是一點影響都留存不住。隻記得一年父親酒醉,指著如夢嗚咽,“狠心的女人隨著風兒去了,比天上的老鷹都不如。”

如夢這才恍然大悟,又大著膽子逼問族中最年長者,這才知道母親是關內人,迫不得已地嫁給父親。生下自己後沒有兩三年,便熬不住吃苦,隨著西域商旅一走了之。

“若你是個男子那還能得頭人喜愛,還能在族中生活。可你卻生為女子,浪費珍貴米糧清水。哎,青草如何能在鹽堿地上生長,你母親當年為何沒有帶你走呢?”

那老者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扭曲成埋怨刻毒的線條,目光冷冷地射向如夢,叫年幼的她如被冰雪。

她想,原來是母親的緣故讓我不得眾人寵愛,那如果我能回到母親身邊,是不是就能得溫飽安逸?

這年頭支撐她首次出逃,連包裹都沒有,提著一盞羊皮燈,憑記憶中的影響往東去。西域商旅總要過黃泉與龍門,吃不準母親就被留在那裏,過起向往中的生活。

如夢走了一夜,小小身子穿梭在烈風與狼嚎中。但等曙色盡露,她靠著枯死老紅柳,站在沙堆上望去,赫日黛部未熄的炊煙依舊能看得分外清楚。而小紅馬,也踩著細碎的步子,就在不遠處。

她一下就泄了氣,也認清母親至於自己隻能是個遙不可及的夢。獨自一人負氣而出,敗興歸來,那以後如夢心中就多了一層隱痛,哪怕時隔多年,她依靠自己的能力為保存整個部族做了那麼多,潛意識裏卻依舊覺得無法贖罪。

“想這麼出神,又是為了誰?”袁驍用情愈深,占有欲也就越強,容不得如夢眼中看不見自己。見她低頭,便用手指挑著下巴,半是溫柔半是強迫地同她相對。

“我也不知可以拿什麼東西討你歡心,隻不過今日玉湖中備下宴席,卻要同你享用。過去你我不不相見不相識,如今想來似行屍走肉一般。不過將來你有我,而我也有你。”

袁驍在心中補充——你隻有我,而我也隻有你。

這晚他本是潛心打點。放千百盞花燈於碧波上,又有煙花升空,熊熊煜煜,將天空渲染如白晝,若能同如夢執手相看,暗香浮動人月團圓,山盟海誓契定終身,也是一樁人間美事。

隻是從旁斜逸來一位袁驍故人,不請卻翩然而至,破一場虛幻好景。

第十四章

傍晚時候,有刻意低調裝飾,避人耳目的一架牛車自伽羅別院角門駛入。守門小僮以為是避忌方諱的貴家馬車,加之此處偏僻,便散漫隨意地揮手放入,以禮相待。

繼而著湖綠衫子的女侍,小心翼翼地引導車中貴姬步出。

這位女郎披著妃色披風,款款站定。夜色晦重裏容貌不辨,但依其身量綽約與姍姍蓮步,便能瞧出不凡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