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如何,又能如何?”如夢的嘴角挑起一抹嘲諷的笑,“能否請貴妃歸還這鐲子,因為畢竟現在,它是如夢愛物。”
“別人用過的東西,也值得珍藏嗎?”令侍女返還後,方馥馨見如夢隻是托著端詳,不免有些好奇。
“即使別人擁有過,但畢竟也是自己喜歡的東西,怎可教旁人隨意染指?”談笑之間,如夢倏然出手,輕而易舉地將那顆珊瑚珠掰下,僅以右手食指拇指捏著。
“看來當初,工匠包鑲得並不是很牢固。”她輕輕地,卻又慎重地將那顆珊瑚珠放在座前,“仔細看的話,底部還有一道裂痕呢,貴妃。”
方馥馨隻覺得自己因為如夢那毫不猶豫的動作而渾身發冷,她的聲音也鏗鏘有力得刺入耳中。
“不錯,如夢卻為蠻女,但也不傻。原來貴妃總以為自己是那顆被托在掌心,毫無瑕疵的珊瑚嗎?但若在端王心中,您不過是那棵被怒擲的珍珠,又當如何?”
第廿八章
對方馥馨的冒犯所換回的結果並不過分或淒慘,無非是被著令從羅城門離開。天朝禮製規定,帝後得通行丹鳳門與建禮門,百官與朝賀家眷則走穆恩門或建春門,至於西側羅城門,則為流放犯錯宮人,或家屬領取歿役骨灰之所在,故而也被成為“死之門”或“不祥之門”。貴妃此舉要尋如夢晦氣的意義昭然若揭。
“無妨,她當下奈何不了我,也隻能在細枝末節上苛求一番了。”
“婢子隻是擔心王爺那兒,他定然是要來接郡主娘子的,這麼一來可如何是好?”霞路憂心忡忡,隻為這等緣故。
“就是要讓他看見才好,這樣我心中才會好過點,不至於那麼堵得慌了。”如夢下意識地撫了撫心口,居然覺得有些惡心煩悶。許是天氣過於悶熱的緣故,時長鬧些頭暈眼花的也屬正常,她並沒有放在心上。
自後宮至西苑再到羅城門,得走上好一會兒,不僅如此,連周圍景致也越來越凋敝素淡。開始還能見到三五成群奉詔疾行的宮人,到後來偌長一條甬道內,兩側紅牆斑駁,磚瓦掉落,透出安靜的詭秘。坐在安車上,唯餘靴地與路麵摩攃,發出單調的,整齊劃一的聲音。
偶爾不知從哪兒驀地竄出一隻野貓,全身漆黑,蠟黃眼珠。也不怕人,卻仿佛被什麼驅使著,就橫在貼當中的位置,朝著車駕弓起身子,喵喵直叫。一時半刻地倒也走不得了。
“請郡主就在這兒下車吧。”那禦車之人見情況如此,便這般要求如夢。
“反正羅城門就在前頭,也能看見了,走走也不過是一會兒的事。”言下之意居然就是要在此處放下如夢,不管不顧。
“這成何體統,你一介雜役使喚這般僭越大膽,未免也太過放肆了!”自是不用如夢開口,自有霞路忠心護主,柳眉倒豎地嗬斥。想要在宮闈,乃至於這帝京之中安生立命,除卻帝王稀薄的恩寵,氣勢亦十分重要。
“可今兒不知郡主是否招惹什麼了,這貓兒狗兒地竄出來,怪嚇人不是?這禦車之牛的性子也是膽小,萬一受到了驚嚇,也衝撞貴人不是?”禦車人振振有詞,幹脆連短鞭也折斷扔在地下,挑釁地對霞路擺出一副“你能拿小爺如何的表情?”
霞路氣結,伸手往衣袖裏去,可手指都觸了小金餅,卻被如夢喚住:“扶我下車。”
“郡主娘子……”霞路平素敏捷,此刻卻有些遲疑。
“怎麼,就連你都要學著這目無上下尊卑雜役的樣子,不聽從我的吩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