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乘馬車回了謫仙居,去茶鋪裏,找到了正在閉目聽曲兒的倪大仁。因為倪大仁額頭有傷,加之鐵木珪也未離京,所以倪大仁一直賦閑在家。朝廷的意思,倪大仁這額頭的傷,一直要養到鐵木珪滾回女真為止。
倪大仁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還是頭一次聽到如此得天獨厚的好嗓子,自然是要趁著有空,每天來捧一次場的。
隻不過,今天這曲兒,唱得著實有些悲,唱得好些聽曲兒的人,都眼眶發了紅。想來這唱曲之人,能將曲唱到人的傷心處,本身必定也有一段傷心的往事。
天空淅淅瀝瀝下起了細雨,倪卿卿冒雨踏進茶鋪,在烏泱泱的人群中尋到了頭發花白的倪大仁,拽著他的胳膊,預備將他帶走。
翠娘在珠簾後,幽幽彈著琵琶,幽幽唱著《容易受傷的男子》,瞥見倪卿卿進茶館,忙又停了琵琶,忙擦幹眼淚,笑著邀請:“那位蒙麵姑娘,昨日還未盡興,今天可要來齊唱一曲?”
“唱一曲,唱一曲,唱一曲!”有人昨天聽過倪卿卿唱曲兒,唱得也是十分不錯,所以就很是積極地起哄。幾人帶頭,其他人就跟著起哄,仿佛也將倪卿卿當成了唱曲兒的名角。
“抱歉得很,今天有要事,改天,改天再與各位高唱一曲。”倪卿卿作揖,忙拖了倪大仁告辭。
倪大仁原本有些不舍,但一聽黃繼呈胳膊又斷了,也不再耽擱,匆忙抬步走了出去。這黃繼呈,可是他以往萬一的孫女婿,那右胳膊,可一定不能廢了。
去到黃繼呈在謫仙居的大屋子,倪大仁也不端首席禦醫的架子,仔細替黃繼呈檢查了斷胳膊。“怎麼這麼大意?卿卿不是專攻的這一塊兒,幸好還有老夫。”
黃繼呈好生感激,要知道,朝廷禦醫多是清高之輩,又自恃身份,即便財主員外,抬著金山去請,也未必能請到禦醫看診。尤其,倪大仁還是專為聖上龍體負責的首席禦醫。他黃繼呈今天這番待遇,堪比王孫公子。
“如今我已無官職在身,老太爺屈尊看診,大恩大德,繼呈沒齒難忘。”黃繼呈是真心感激。
倪大仁心裏自有他的盤算,道:“好說好說,卿卿苦求,都是看在卿卿的麵子。你與其謝我,還不如謝卿卿。”
倪卿卿心中微微詫異,她何時苦求過,她隻是說了一句,倪大仁就急匆匆趕了過來,連翠娘的小曲兒,也沒聽完。
“如此,就再次謝過卿卿姑娘啦。”黃繼呈痛得一身冷汗,主動咬了根布條在嘴裏。麻沸散他是不肯服用的,即便痛死,他也不會去服用。
談笑之間,倪大仁砸斷了黃繼呈的胳膊。裏麵的骨頭錯了位,不得不砸斷了,重新再接過。黃繼呈痛得又要死一回,童梓貢一旁待命,隨時準備撲上去,做人工呼吸。旁的人,不肯跟他練習這嘴對嘴的救人絕技,現在有個現成的患者在這裏,他當然要抓緊時機,好好練習。而且將一個人,從鬼門關裏拉回來,是件特別有成就感的事。
黃繼呈瞥見童梓貢躍躍欲試的情態,硬是撐著一口氣,沒讓自己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