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銘昭走時,留了腰牌,也吩咐過盛貴。
倪卿卿陪著廖茵茵,頭一次踏進了府裏的地牢。地牢外大雪紛紛揚揚,倪卿卿一身水藍色鬥篷,廖茵茵一身白色鬥篷,並肩在雪地裏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
盛貴前頭引路。
地牢裏內陰寒,比外麵的雪地還冷。常年照不進來陽光,隻靠燭火照明。穢氣極重,到處都是高高低低的哀嚎聲,讓人背脊發涼,片刻都不想久待。小郡王說得沒錯,地牢裏的人,活得都很苦,而且,活得沒有半分做為人的尊嚴。
倪卿卿還好,勉強能忍,但廖茵茵卻頭一次見這人間煉獄,忍不住吐了出來。
“還是回去吧。”盛貴不忍再往前行。
倪卿卿也道:“還是回去吧。”她擔憂茵茵待會兒承受不住。
廖茵茵搖了頭,扶住倪卿卿,道:“繼續引路。”
盛貴歎口氣,邊往前走,邊道:“你們也別怨我們殘忍,怨世子爺殘忍。這些細作都受過特訓,若不用重刑,休想撬開他們的嘴。而且不單我們如此,女真西涼對我們的人,也是如此。”
“他是哪國的探子?“廖茵茵問。
“西涼的。”盛貴道,“當初潛到太師府就居心不良。有次世子爺長途跋涉回上京,人困馬乏之際,被他帶人偷襲,世子爺差點死掉。”
倪卿卿心驚道:“是腹部受傷那次?”
盛貴回想了一番,道:“不確定,世子爺遇襲次數太多,我已經記不大清了。”
“他堂堂世子爺,竟活得像個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倪卿卿很是心疼,“他這次會離京多久?”
“少則七八天,多則一個月。”盛貴道,“世子妃,鎮北王妃,待會兒你們見到了想見之人,千萬別恨世子爺。各為其主,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為之。”
倪卿卿早就明白,所以即便中心愧疚,也選擇了不聞不問。廖茵茵紅了眼眶,默默點了頭。
地牢被分成了許多小格子,每個小格子裏,都有鎖著一個渾身髒汙之人。有的傷口得不到醫治,已經腐爛化膿。
生為醫者,倪卿卿隻能看著,不能相救,心裏極是難受。廖茵茵幾度作嘔,終於盛貴在靠牆的一間昏暗小格子前,停下了腳步。
“是這裏了。”盛貴道,“牢門不能開,你們隔著牢門說話。”
廖茵茵已是淚流滿麵,隔著牢門,喚了聲:“蕭遠。”這是步司在太師府做侍衛時的名字。
小格子裏的人,姑且叫人吧,骷髏一樣的人,並沒有什麼反應。
“怎麼回事?”倪卿卿擔憂出聲,“還有生氣嗎?”
盛貴道:“有,隻不過長時未進食,沒有什麼力氣。他身份特殊,世子沒對他動刑,隻是純粹讓他挨餓而已。”
倪卿卿眼眶發紅,道:“倒是動刑,還來得爽快些。”格子裏的那人,已經瘦得不成人樣,沒有半分以前的影子,像極了貧困小國的難民。
那骷髏一般的人,似乎聽出了倪卿卿的聲音,艱難撥開擋住雙眼的亂發,望向了倪卿卿。
顯然是認出了倪卿卿,那骷髏一樣的人,終於有了情緒波動,張開嘴,發出極為細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