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到他都記不清殺過哪些人,但惟獨有一人他清楚的記得,那人印在他的腦子裏,這麼多年下來從來沒消失過。他清楚的記得那人儒雅如竹,他更清楚的記得那人在死前那震驚不可置信卻又了然慶幸的眼神。
而那人,卻是他唯一誤殺的人!
陸延初一貫冷靜的心湖也被季然的一句話打亂了,他突然感覺到疲倦,淡淡的合上眼,多年前的事情在腦子裏重現。他記得那是十一年前的事了,他記得那年他十九,卻入特種兵部隊已經是第二年,執行過很多任務,每一件任務都完美的完成。那一年他又接了一個任務,文物走私案,上頭派他到雲南截擊,他帶著大山和二貴以及其他兩人去了雲南。他帶隊在雲南往越南的森林裏截住了兩人,當時他並沒有多想為什麼文物走私隻有兩個人,他直接開了槍,然後他看到了那雙震驚不可置信的眼,然後他再也開不了槍,另外一人逃了。
然而,他從來都不射沒有用的子彈,那人沒挺多久終究是死了。而他在那人身上並沒有找到文物,逃掉的那人身上也沒有,因為,上頭明確的指出那是一件大件的文物。
他殺了那人,而那人卻又救了他……
往事曆曆在目,那是一段改變他一生軌跡的記憶……還來不及他再想下去,車停了,停在了龍承的門口。
門口站著兩個人,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女人牽著一個男孩,穿著黑裙黑衣,女人頭上帶著一朵白花,男孩衣袖上別著一個孝字。
黑和白,黑的刺目,白的刺目。季然看到兩人,臉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盡了,慘白慘白的,白的嚇人。不詳的感覺直接撲麵而來,容不得他多想,也不用多想,因為,兩人已經直觀的告訴他發生什麼事了。
季然渾身顫唞的站到了兩人麵前,他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手足冰冷是這種感覺。
“媽媽她……”季釉聲音啞的厲害,透著深深的疲倦和哀傷,“死了……”
季然感覺到似乎自己的靈魂都震了震,他踉蹌的倒退兩步,感到一陣眩暈,險些站不住腳,要不是跟上來的陸延初扶著他,他此時已經倒了。
他穩了穩心神,“她、是、怎、麼、死、的?”話說出來,季然才發覺這幾個字是從他的喉嚨裏擠出來的,幹澀、疼痛。
季釉突地閉上眼深深的吸口氣,想到母親的慘死,恨意綿連不絕的冒出,她睜開眼,眼裏有著徹骨的恨意,絕決而無路可退!季然看的心下一慌,慌的抓住季釉的手,“姐……”
季釉婉然一笑,她抬手摸了摸季然的臉,“小然,思然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照顧他。”
“你要做什麼?!”季然一驚,緊緊的握住季釉的手,眼裏全是慌亂。
“讓!那!些!人!死!無!葬!身!之!地!”季釉一字一句含著恨意說。她說完鬆開蘇思然的手,絕決毫不猶豫的轉身,黑色的長裙隨風漫飛,栗色的長發隨風翻滾,帶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果決氣息!
“姐!”季然痛呼,“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為什麼什麼都不說!”
“說什麼?”季釉的聲音從遠處飄來,“你不需要知道其他,你要好好活著,帶著思然好好活著,我們家隻剩下你和思然了。”
報仇的事,沾上血腥的事,我一個人承擔就夠了。
最後一句話她沒有說,季然卻聽得到。季釉在用她的方法保護著他,五年前如此,現在亦如此。
他恨!他恨這一切!到底是什麼東西帶給他全家的災難?!
他的恨和哀傷毫不遮掩,陸延初見季然這般,心下一痛,他拍了拍季然的肩,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已經知道剛剛那個女人就是季釉,而季釉要去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