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世紀無疑是違法的事情:踩著陶罐,爬上牆去看屋子裏的情況。

幸好密諾亞的民居圍牆都不高。一來是因為左鄰右舍都彼此認識,不會出現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事情,見到行蹤詭異的陌生人都會提高警惕,而且這個時候的人心還是很淳樸的,再來他們有自出生以來就被加到身上的信仰,所以道德約束力反而比並不完善的法律還高,因為失竊的概率並不大,這圍牆也就是為了擋海風而已。即便是身材嬌小的凱西,也在陶罐的幫助下攀到了牆頭的土瓦。

然而裏麵不僅沒人,連東西也被搬得一幹二淨了。可以看到裏門全開著,所有家具都不見了,包括那些桌椅和釀酒的大缸。

她大吃一驚,正想探頭進去更看個仔細,卻沒注意腳下本身就不穩,她這一移動,陶罐就打翻了,她不小心身子一歪便側著摔了下來,結結實實倒在地上,腳踝處傳來鑽心的劇痛,讓她隻忍不住痛哼出聲,半天爬不起來,隻死死捏住地上的石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氣來,掙紮著想站起來,腳脖子處卻腫得嚇人,稍微一動就疼得額頭冷汗直冒,根本無法站立,就連坐著都要小心翼翼。艱難地靠牆而坐,她心裏大呼倒黴,這時候大都去廣場趕集了,根本沒什麼人在,連找個人幫她都找不到。

正在她感到跟當初在無人島上一樣孤立無援的時候,一個眼熟的侍衛突然從拐角處快跑了出來,“失禮了,凱西小姐。”說完他輕手輕腳地抱起凱西,動作有些笨拙,但尤其注意到不碰到受傷的腳踝。雖然近距離接觸了她,他的眼神卻遙遙看著別處,臉上的神情也頗不自在。不過凱西沒注意到這一點,她狐疑地問:“是有人叫你跟著我嗎?”說著,她想了想,回憶起了這個侍衛的名字:“我記得你是菲亞,一直跟在密諾斯王身邊的。”

菲亞更加心虛了。“是陛下命令我保護凱西小姐安全的。”密諾斯知道凱西不喜歡被人跟著,所以再三強調要菲亞躲在不被她發現的地方。剛才凱西要摔下來的時候把他嚇得幾乎心髒停跳,當場就要衝上去,但因為躲得太遠還是晚了,隻好亡羊補牢,希望密諾斯王回頭看到這位珍貴的小姐受傷不要大發雷霆才是。

凱西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按理說這也是一番好意,但她說過好多次,不喜歡被人尾隨,看來就算是密諾斯那種純如白紙的少年也是會陽奉陰違的,偏偏她還不好說什麼,這次她也是莽撞了,要不是他的吩咐自己就隻能等其他鄰居回來才能送她回宮了。菲亞也肯定是知道這一點的,才躲得遠遠的,她完全都沒發現有人在暗中保護她。嘟了嘟嘴,凱西還是什麼也不說,領受了這份心意了。

這時候,她因為扭傷產生的陣陣銳痛而變得遲鈍的大腦靈光一閃,幹脆直接問菲亞:“對了,菲亞,你知道原來住在這裏的安利雅和耶爾家去哪裏了嗎?”

菲亞還真是知道。關於這些的調查資料早就送上王太後的案頭,然後密諾斯王也有一份,為了方便他保護凱西,他也很清楚那些信息:“嗯,耶爾家在五天前搭乘順路的商船回去雅典城了,據說那是他們的故鄉。安利雅也在同一天帶著安亞鐸陪著他們走了。”

凱西聽到這個消息,心中真是極其失落。快樂相處了大半個月,同甘共苦的朋友們,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是她太看得起自己,還是太不懂這個地方的習俗,難道這裏人都不習慣告別?這沒有電話沒有郵局的年代,沒有任何聯係方式是穩定可靠的,恐怕再也見不到,隻能看那虛無縹緲的緣分了。

幽幽的歎了口氣。凱西想驅散胸口裏的那份鬱悶,隻 閉上眼睛安心靠在菲亞結實的懷裏,帶著點汗味兒,但並不重。明明相差甚遠,她卻回憶起了經常抱她的賴安哥哥來,勾起思鄉之情,更加難過了,很自然地蹭了蹭那胸膛,她感覺意識和知覺都在離自己遠去,越來越模糊,就連那扭傷的地方痛楚也淡了許多似的,軀殼和思維仿佛漸漸分開,越來越遠,而靈魂則沉澱在一個冰涼又不見底的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