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問道:“易藍風,這床的老太太呢?”
“她、她中午的時候突然心肌梗塞……”
病房裏忽的一靜,對有些人來說,這也許是他們第一次直麵死亡,他們很驚訝,也許還帶點兒害怕吧,尤其是汪老師,直接提出要給易藍風轉病房的事情,甚至說不如回去休息算了,她可以去照顧。
姚半的感受卻跟他們不同,她知道,醫院本來就是生死場,可是那個老太太早上還那麼和氣地給她粥喝,現在卻已經……有什麼不停在心底翻滾,一直糾纏到頭頂,然後成了天崩地裂般的疼痛。
悄悄退出來,把房內那些大驚小怪的尖叫或者驚訝掩住。姚半遊魂似地一步步往前走。生命原來這樣的脆弱,明明那些笑和話語還在眼前耳邊,卻再也不會見麵。
不要難過姚半,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姚半,不要難過!
但是,還是傷心,頭痛得快要裂開了。那個笑得和藹的老太太早上還告訴她,她的兒子、兒媳還有孫女都在國外,今年會回來和她一起過年。
她原來是孤獨地離開的!
孤獨啊,孤獨地死去,她痛的原來是這個!
有誰也跟那個老太一樣,在絕望的等待中閉上雙眼的嗎?
“喂,小心!”姚半腳下一歪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幸好斜側伸出一隻手臂扶住了她。
不相識(捉蟲)
也許,我們是兩條並肩而行的魚,隻看得見對方的身影,卻看不見對方的淚。
——姚半
“……頭痛!”姚半這麼一說,身體就斜斜朝那人倒去。
這種姿勢要是擱在一個美女身上,那是嬌顫如弱花,十二分的惹人憐愛,可惜姚半160的身高105的體重,再一套不合體的運動服,實在生不出什麼美感來。
霍離軒扶了一把,就待鬆開雙手,他倒不是想得有多自戀,覺得姚半心懷不軌,怎麼說姚半也不過就是一個18、9的高中生而已,而是他向來沒有那種憐香惜玉的旖旎心思。
姚半卻死死抓住了他的手,頭部疼痛如浪濤,一波高似一波,她並不知道自己抓住了誰,隻不過本能地依靠在那人身上。“就一會兒,我偏頭痛……就一會……”
“偏頭痛?!”這三個字像是一列子彈射進霍離軒的心髒。
那個人,那個生氣的時候甚至會動手打人的人,她也曾經這樣一次次疼過,可是每次頭痛如裂的時候,她卻隻是自己抱成團縮著。她其實比誰都絕情,比誰都狠心……她不曾給他機會,讓他彌補,讓他在她疼痛的時候把她擁在懷裏。她一轉身,就決定了永不回頭!而現在,她知道他如何生不如死地煎熬著麼?她知道他即便是遇到一個同樣患有偏頭痛的人,也會痛徹心扉地思念她嗎?
胸口痛如針刺,嗬嗬,能這樣痛著也好,她不能站起來報複,就讓他幫她吧!
“對不起……讓我靠一會……一會兒就好!”
“你……需要找個醫生看一下嘛?”
“不要!不需要,隻要休息一下就好……真的……”
霍離軒想了一下,突然一俯身把姚半抱了起來。他曾經一萬次在夢裏想過要這樣抱一次那個人,在她疼痛的時候。現在,他抱著一個陌生的女孩子,走一步想她一次,想她一次疼痛百次……這一年來,他就是這樣用自虐般的疼痛愛著她,而她一無所知。
霍離軒把姚半帶到他的車上,他的車上一直準備著尤加利、薰衣草、薄荷這些精油,都是為了那個人準備,卻從來沒有為了那個人用過。不過,用這些塗抹太陽穴來治療偏頭痛,要比用西藥好多了。
偏頭痛這個東西還真的像潮水,來得快、猛,去得急速。也可能是因為那些香精油起了作用,過了一會兒姚半就不怎麼感覺到疼痛了,但是,隻這一會兒她已經虛汗一身,人像是進行了劇烈運動一樣虛脫了。
“你送我回去吧!”姚半這命令的口氣都不需要學習似的,她橫躺在後座上動也不想動,眯著眼睛養神。
霍離軒一愣,回過頭來看她,齊耳的短發下,她帶著嬰兒肥的臉蒼白無血色,卻偏偏因為這蒼白,讓她看起來沒有了一點兒稚氣,顯得清秀無比。
她不是一個孩子!看她那神情,是慵懶、疲憊的,就好像她可以在任何地方休憩,因為她不會把任何地方當做她的歸宿。
她絕對不是一個孩子!她衣領下露出的半圓,飽滿而有彈性,她的身體甚至要比一般的成年人來得豐滿……
霍離軒使勁兒地甩了一下頭,昏了!怎麼會對一個比他小近十歲的女孩子生出這樣齷齪的心思?難道真的是身體太久沒有接觸女人了嗎?
“有吃的嗎?我餓了!”姚半就是有這種詭異的能力,即便是過分的要求,聽起來也顯得理所當然。
於是,霍離軒這個對生活細節要求嚴格到近乎苛刻的人,第一次逛了超市的零食區……
自從一年前發生了那樣的事後,這是第一次,霍離軒的車上坐了一個女孩子。這是一種機緣吧,如果姚半再漂亮一點,那麼多少就有了一點兒搭訕的意思,霍離軒自然不會對一個投懷送抱的女孩子有什麼好感,更不會讓她上自己的車;再如果姚半不是因為老太太的突然病逝而對醫生和醫院心生芥蒂,自然也不會死皮賴臉地拉著一個陌生人的手臂,然後,上了他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