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康熙大帝·驚風密雨 11(1 / 2)

魏東亭河堤懲西選

康熙帝縣衙慰忠良

幾個衙役,聽到朱甫祥的命令,便提著繩子,向康熙猛撲過來。

康熙皇帝自幼在深宮裏長大,雖然多次遇到凶險,但除了鼇拜曾在禦座前對他揮臂揚拳外,還沒有遇到過第二個人敢在他的麵前少許無禮。“天子之怒,四海震恐,流血漂杵……”伍次友講過的這一段書疾電一樣從康熙腦海裏閃過,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腰間,這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帶什麼“天子寶劍”,迅即返身,瞪一眼立在一旁被怒火燒紅了眼睛的魏東亭,揚起巴掌“啪”的就是一記耳光:“主辱臣死,你懂嗎?難道要朕親自動手?”

魏東亭挨了這一掌,猛地驚醒過來,忙從斜刺裏一個虎步躥上,劈手奪了繩子,雙手握在繩子中間,像軟鞭一樣舞得風響。前頭兩個衙役臉上早著了一下,“媽”的叫了一聲,捂著眼滾到了一旁。當中一個被魏東亭迎麵一腳踢在心口上,“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朱甫祥見勢不妙,掉頭便向亂哄哄的人堆裏鑽,早被魏東亭一把揪了回來,當胸提起,掄起胳膊左右開弓“啪啪”兩掌,打得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轉。朱甫祥口中仍然嗚嗚不清地叫道:“好,好!打……打得爺好!”魏東亭生怕他再罵出難聽的話,接連不斷地猛抽他的耳光。

楊被嚇愣了,麵色如土地站在一旁,待驚醒時,才急忙過來勸解。康熙仍不解恨,跺著腳叫道:“小魏子,除了打嘴巴,你就再沒有別的本事了嗎?”

這對魏東亭倒是最省事的——順手將朱甫祥向前一摜,跟著又來了一個連環腳,踢在他的當胸。朱甫祥連哼也不哼一聲,倒了下去,口中淌出殷紅的血沫。

當場打死了朝廷命官!衙役們驚呆了,楊驚呆了,幾百個民都驚呆了,木雕泥塑似地站著,望著河堤上被氣得臉色發白的康熙。

“事情鬧大了!這……這怎麼辦,這,這……”楊驚醒過來,圍著朱甫祥幹轉,又蹲下身子,抖著手去摸脈搏,試鼻息,翻眼皮,看瞳仁,口裏喃喃地說著什麼。民們一陣騷動,接著便發狂般亂嚷起來:

“殺人的主兒,要是好漢就不要走!”

“好漢做事好漢當!”

旁邊幾個婦女更尖著嗓子號叫著:“天殺的,闖這個禍叫你們不得好死!”亂嚷聲中,幾十個精壯民握著扁擔早已將康熙前後退路截住,人牆愈圍愈近,逼了上來。魏東亭見群情激憤,難以遏止,後躍一步擋在康熙身前,橫劍在手,大喝一聲道:“有話講話,誰敢上來就宰了他!”

這話大有毛病。既叫“有話講話”,幾百個人亂嚷亂叫,吼的、喊的、罵的、吵的、說的亂成了一鍋粥,一句話也聽不清楚。康熙“為民除害”的快感被這潮湧一樣的吼聲掃得幹幹淨淨。他心裏明白,人們並不是恨他,而是怕連累了這個年輕縣令,但無論他怎樣揮手,怎樣喊叫“安靜”,卻誰也聽不清。湧動的人流舉著鎬鍬、釺杆前推後擁,把他和魏東亭圍在核心,他真的有點害怕了。正在這時,北邊一片黃塵飛揚,一隊綠營騎兵揚刀挺戈疾馳而來。幾個老年人念佛道:“好了,好了!官軍來了!”

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圍在康熙身邊的民默默地讓開了一個甬道。

領隊的是個遊擊,帶了八名親兵,按著腰刀從沉寂的人道中穿過,俯身驗看橫臥在地上的朱道台,說了聲“人沒絕氣”。兩個師爺走上前來,口說手比,訴說“強盜”毒打觀察大人的經過。另外一些人把朱甫祥抬了下去。幾個親兵不待吩咐,早過來橫刀看住了康熙和魏東亭。

“上官遊擊,你來拿我麼?”魏東亭忽然冷冰冰地說道。因為人靜,這句話說得又清又亮,“是我處置了這個贓官!”

“魏軍門!”上官遊擊驚得渾身一抖,刀向腳下一拋,便打了一個千兒:“軍門怎麼沒有回北京?朱道台府裏人報信兒,說是強盜打了道台,聚眾謀反,卑職才……”

“甭說這些個無用的!”魏東亭一口截住了他,“把這裏的事料理清楚,會同固安縣寫個劄子申報吏部,除了名完事兒!”因未得允準,他始終不敢公然暴露自己身後康熙的身份。

康熙從河堤上從容踱下,沒有理會上官遊擊,隻拍了拍楊的肩頭道,“你是康熙六年的進士吧?當時保和殿殿試,你是最年輕的一個,好像是二甲十四名,對吧?才過三年,便不認得朕躬了?”

“朕躬?”這兩個字似有千斤力量,壓得這位年輕縣令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的臉色變得紙一樣蒼白。上官遊擊也像傻了一樣,張大著嘴合不攏來。好半天,楊才顫聲問道:“您是萬歲爺?”

“是朕微行至此,”康熙輕輕籲了一口氣,“姓朱的奴才對朕太無禮了,是朕命侍衛施刑的。”

楊陛辭已有三年,三年前二百名外放進士同跪丹墀聆聽“聖訓”,哪曾敢抬頭望一眼龍顏?遲疑良久,他竟出口問道:“恕大膽,不知有無憑據?”

“朕早看出你膽大如鬥!”康熙大笑道,“朕不怪你,這也是應有的關節!”說著便從懷中取出核桃大一方玉璽交給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