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康熙大帝·亂起蕭牆 15(1 / 3)

奉聖諭胤查刑獄掩劣跡老九使奸計

張五哥的“宰白鴨”一案轟動朝野,八阿哥胤奉旨帶領一班人進駐刑部。在諸多阿哥中,完全獨立辦差的僅此一例,胤自然曉得這件事非同尋常。匆忙進宮請見,皇帝麵授機宜。回到刑部後胤命人將天牢封了,並將刑部檔案一體鎖錮。舉朝文武見胤行事如此果斷幹練,有的欽服、有的害怕、有的詫異。第七天一早,胤乘轎往繩匠胡同刑部正堂而來。步軍統領衙門派的羽林軍已接管了刑部關防,沿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甚是肅殺嚴整。待穩穩落轎,胤一哈腰出來,便見隆科多前來打千兒道:“八爺,遵您的令,司官以上的官員齊集二堂辦差,不得私相往來。這裏的關防雖說都是九門提督的,趙軍門都指派給奴才節製。外頭的事,八爺有什麼吩咐,隻管跟奴才說。”

“難為你辦差用心。就是武職官員,也隻能這個樣兒了,瞧不出你竟是文武全才!你就守這外麵,有事可直接通報我。”說罷便踏上台階。守在門口的戈什哈高呼一聲:“八貝勒爺駕臨了!”

堂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胤身著團龍江牙海水袍,頭戴東珠冠走在中間,十六名帶刀侍衛,三十二名太監跟在身後。木然呆坐的刑部官員“呼”地起身,馬蹄袖“啪啪”打得一片山響,滿人尚書桑泰爾、漢人侍郎唐齎成領頭兒趨前一步,叩頭說道:“罪臣等叩迎欽差大人,恭請聖安,請八爺安!”

“聖躬安!”胤仰著臉答應一聲。換過笑臉:“二位大人請起,大家都起來!”說罷居中案坐了,方款款說道:“此次本貝勒奉旨清查刑獄,受命已經七日,大家忙壞了吧!”他掃了一眼眾人,一個個熬夜熬得臉色蒼白,“國家設刑教民,以律法繩不軌之民,原為懲惡揚善,安撫百姓。使良善之民生業有所托、奸邪盜匪無所施其暴。實在是順天應民,養生教化之本旨。然而京師重地,居然有‘宰白鴨’這樣慘絕人寰之事,堪為刑部之大恥!經本貝勒連日糾查,現有待決人犯四十八名,其中有四人驗明不是正身——駭人聽聞啊!所以本貝勒不能不據實奏劾!諸公食朝廷俸祿,受皇上托付,捫心自問對得起大清深仁厚澤麼?對得起我皇上愛民之德意麼?!”說罷翻轉臉來,據案而起,將堂木“砰”地一拍,厲聲喝道:“隆科多進來!”

隆科多就守在刑部簽押房門口,督著親兵搬運刑獄文稿箱子。胤在裏頭說話,聽得清清楚楚。沒想到“八佛爺”一旦變臉,風骨如此硬挺!聽見叫進,隆科多忙幾步跨進來,垂手答道:“下官在!八爺有何憲令?”

“革去桑泰爾、唐齎成頂戴!”

“喳!”

隆科多答應著,便向臉色煞白的桑泰爾走去。那唐齎成卻滿不在乎,冷笑著自摘了頂子遞與隆科多。胤敲山震虎,見這個下馬威震得眾官噤若寒蟬,心下暗自滿意,發令道:“其餘各官自今日起,不必回宅邸,去掉補服,暫行在衙辦差。但請放心,我是很寬容的,不會虐待諸位,待事體明白,自有道理。”

胤說罷,徑自來到簽押房審閱文件。剛剛坐定,便見九貝子胤紅光滿麵大踏步進來。胤笑道:“原想著你病得很重,想把事情料理得略有頭緒就過去瞧你,不想你竟來了。看氣色倒不相幹的,隻是自己得多多保重!”胤隻一笑,揮手令眾人都退下,撩起衣擺坐下,說道:“你哥子惦記著我,我更惦記你呢!看起來,八哥你是沉屙在身啊,要不要我尋個郎中來給你看看?”胤素來城府深,不苟言笑。這幾句話說得胤驚愕不已,如墮五裏霧中,遂笑道:“你這是什麼話?我一點也聽不明白!”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啊!”胤陰沉沉一笑,說道,“八哥,你是咱們哥兒二十多個裏頭最得人望的。曉不曉得人們為啥子都擁戴你?”胤揮著扇子微笑道:“說到‘人望’,哪裏談得到?隻不過我一向與人為善,仁義待人,從不輕易作踐人,因此人們樂於親近我。”胤盯著胤,說道:“但觀今日情景,八哥似乎準備自毀長城了?”

胤聽了一怔,仰臉略一沉思,笑問:“我奉旨辦差,怎麼叫‘自毀長城’?誰是我的長城?我又怎麼‘自毀’?願聞其詳!”胤沒有理會胤問話,起身向門口張望一下,喊道:“十四弟,你進來!八哥等著呢!”說完便徑自去了。

十四阿哥胤係著黃帶子、穿著竹青袍,大步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五十多歲的伴當。胤一眼便認出是任伯安,不禁吃了一驚,卻裝作不留心,隻向胤欠了欠身,笑道:“你回京了?甘陝那邊旱得如何?”

“久違久違!”胤拱手說道。他今年剛滿二十,和他的同母兄長胤長得很像,隻個頭秉性卻酷似胤祥,為人十分豪爽。打過千兒請了安,便搖著扇子,嬉笑著道:“八哥,三日不見,便當刮目相看了!竟把這刑部衙門弄得個雞飛狗跳牆!方才兄弟進來,見著刑部這幹子人,平日惡煞神似的,這會子全都像死了老子娘似的。官袍補子都扒掉了,破爛流丟、喪魂落魄的,都成了喪家犬!”說罷嗬嗬大笑。胤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任伯安,笑道:“你和四哥一母同胞,怎麼這個秉性?這個瘋勁也好收斂些兒,沒的叫下頭人見了笑話!”這才轉臉說道:“任伯安,你來刑部做什麼?本來,我不該管你的事,你是九爺的人。隻是聽說六爺、七爺還有十五爺欠的饑荒,都是你代墊的,你哪來這麼多銀子?如今你又來刑部撞木鍾?須知我在刑部,你不免要吃虧的!”說罷便呆著臉吃茶。任伯安一躬身回道:“承爺問話,小的在雲南販藥略積了幾個錢,不敢稱富,全仗九爺扶持。小人雖糊塗,也還知道大樹底下好乘涼,主子們得意,奴才自然好過。錢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的就是主子的,並沒有兩樣兒。不瞞八爺,不但六爺、七爺、十五爺,就是十爺虧欠的十來萬,小的原也要賣掉景德鎮的一個瓷莊抵債來著,隻是……”胤本想問他跟著胤到刑部的來意,聽他王顧左右而言他,遂冷笑道:“倒真難為了你這片心。我真是代哥哥、弟弟們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