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彼得走進屋來,用一條浴巾擦著頭發,輕聲問:“你頭發不放下來讓它幹?濕頭發睡覺會頭疼的。我用電吹風給你吹一下。”說著,就走過來,拆開楊紅的發髻,讓頭發披散下來,然後拿出電吹風,為她吹頭發。 楊紅閉上眼,聽著電吹風嗡嗡的聲音,感覺到彼得的一隻手正在她頭發林子裏梳理,托起一縷縷頭發,吹著,吹著。楊紅心裏突然湧起一股熱浪,如果以後的日子就這樣過著,那該多好。 楊紅從他手裏拿過電吹風,說:“我好了,吹久了壞頭發。我來給你吹一下。”彼得坐到床上,順從地把頭伸過來,楊紅也用一隻手梳理著,另一隻手用電吹風為他吹著。他的頭發很濃密,很黑,可能有一段時間沒剪,有點太長了。 過了片刻,她感到彼得用手摟住了她,把臉埋在她胸`前。她放下電吹風,想捧起他的臉,但他不讓她捧起,她知道他一定是流淚了。可能剛才這一幕太像從前了。也許海燕說得對,他現在需要的不是複習從前的一切,而是忘記它。楊紅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留在這裏,也許應該告辭回去,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她不知道彼得心裏在想什麼,他的眼裏沒有那種不顧一起的瘋狂,好像也沒有燃燒的火焰,她不知道他現在眼裏是什麼,因為他一直躲避著她的目光。 也許他對我沒有什麼感覺,楊紅有點悲哀地想到,他時常那樣溫情脈脈地看我,是因為我像梅拉蒂。但是他又知道我不是梅拉蒂,隻是時不時地,就忘情了,但走到絕對忘情的邊緣時,他又想起了我是誰。楊紅不怪他,反而很敬重他,一個男人,能這樣深愛自己的妻子,哪個女人會不敬重他?楊紅突然想起薩曼莎,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像我一樣,飛蛾撲火般地投向他的懷抱,而他把她推開了?不過他今天並沒有推開我。 彼得默默地掀起被子的一角,輕聲說:“睡覺吧,不早了,明天還有課。”然後就鑽進被子。楊紅想了想,也鑽了進去,兩個人平躺在床上,彼得伸過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她聽見他又說了一次,“睡吧。晚安。” 楊紅睡不著,她不知道自己今天的做法究竟對不對,她原來希望彼得會瘋狂一陣,然後沉沉地睡去,忘記那些痛苦,哪怕是暫時的。這一次,她非常希望自己是一劑安眠藥,彼得吃了就會睡去。她沒有強求彼得愛她,她隻是想幫他。她相信他這樣的心情是這次掃墓引起來的,過幾天他會慢慢平靜下來。她以為無論彼得愛不愛她,最終他都會做那件事,他現在正是悲之極的時候,他也肯定有很久沒有做了,現在有一個女人睡在身邊,他會不想做?看來他根本就不想碰她,隻是因為她自告奮勇地要留下,他不好趕她走。 她不怪他,她知道自己無論多像梅拉蒂,終究都不是梅拉蒂。她隻希望能用自己的生命換回梅拉蒂,讓兒子也跟著他們,那樣彼得就有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就能幸福地生活了。他們兩口子都愛小孩,他們肯定會照顧好周怡的。他們的三口之家一定是很幸福的。像現在這樣,彼得想念梅拉蒂,自己又牽掛彼得,一個都不幸福,還不如將自己的性命給了梅拉蒂,大家都幸福了。想到自己不能換回梅拉蒂,無力把彼得從痛苦之中拯救出來,楊紅忍不住流下淚來。不過她沒有讓自己抽泣,隻讓淚水悄悄地流下。 彼得仿佛聽見了她的淚一樣,把她拉到懷裏,用手抹著她的淚,小聲說:“別想太多了,不是因為你的緣故……是因為我……我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等自己平靜了一點,楊紅悄聲問:“你要我走嗎?” 她看見彼得眼裏閃過一絲懼怕的神色,他像孩子一樣抓住她,懇求道:“別丟下我一個人,就在這裏陪我。” 那個夜晚,楊紅就半靠在床上,讓床邊的台燈一直開著,讓彼得躺在她懷裏睡去,就像她在兒子生病的時候經常做的那樣。周怡經常感冒,睡覺的時候就會又堵鼻子又咳嗽,用什麼藥都沒用,隻要一躺下就堵就咳,一坐起來就好了。楊紅就把被子放在身後,半靠在床上,把周怡斜抱在懷裏,讓他睡覺。睡著了,周怡會作出各種表情,有時微笑,有時皺眉,好像在做著各種各樣的夢。這樣的日子很多,多到楊紅練得可以半坐著睡覺了。現在她看著懷裏的彼得,覺得他睡覺的樣子很像周怡,眉頭不舒展,睡得不安穩,不時地彈動一下`身體,有時又像生病的人一樣,呻[yín]幾聲,她就把他摟得更緊一點,默念著:希望你能在這裏找到一點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