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胖子坐在辦公桌後麵的一張老式高背木椅子上,手裏拿著一隻三接頭兒皮鞋。一邊擦一邊指揮著羅醒了。
“茉莉花五六天澆一次水就可以了,榕樹每天都要澆,要澆透。你在意點兒,雖然你師傅養什麼都活不長,但死的太快他也要發脾氣的。”胖子嘚瑟的吆喝著。
“處處留心皆學問。水是沸的嗎?你師傅喝髙碎,張一元的。沸水。沏好把上麵的沫子拿竹條撇了。我喝苦丁茶,勞駕一塊兒給沏嘍。八十度的水就好。”
“您歇著。”羅醒了有條不紊的幹著。早晨空腹喝茶,是很多燕京老人的習慣。家裏老頭子也好這口兒。無關養生,隻是老輩兒人一代代的傳著,也就成了傳統。
“你喝的這個苦丁茶,有什麼講究?”羅醒了邊幹邊和章胖子調侃著。
“官方說法嘛,就是苦丁可以清脾明目、降內火,使我的高超技藝得以保持穩定。非官方說法嘛---”胖子換了一隻鞋繼續擦。“就是時刻提醒著我,這苦澀的人生還在繼續。”
章小嶺帶著羅醒了和門口的郭大爺打了個招呼,出門後順著馬路朝西走著。自從知道羅醒了是李伯駒的徒弟後,郭大爺就變得很親熱。還打趣說:李伯駒這個老倔驢,終於肯拉磨了。
“怎麼沒看見哼大和哈貝?”羅醒了問。
“在郭大爺腳底下趴著呢唄。除了師母招呼,一天到晚都在那。”章小嶺一邊往嘴裏塞著包子,一邊含糊不清的應著。羅醒了也不習慣吃早飯。夏日的早晨,空腹喝一杯熱茶也許的確很清爽。
走了大約五百米,穿過一片綠化帶,章小嶺領著羅醒了來到景山公園後牆下一個掛著“閑人免進”牌子的角門。門沒鎖,也沒有人守著。兩人進了門順著一條小徑蜿蜒而行。
“這裏沒人看門或收費嗎?”羅醒了疑惑。燕京的大爺和大媽絕不像傳說中那麼大氣,沒理由放過這樣的便宜。
“這門除了下雨,每天早上五點至六點開一個小時。一會兒我們回去要走公園正門。這也是你那半拉師兄給你師傅謀的私利之一。”章小嶺已經塞完了包子,一邊說著一邊又掏出手帕斯文的擦擦嘴。
走著走著,前麵熱鬧起來。七月的天亮的早,晨光中的景山生機勃勃。鳥語花香。樹林中有練嗓兒的,打太極、練大字的。三五一夥唱京劇的。此刻,喧囂中的安逸,安逸中的喧囂,完美一統。
兩人來到半山腰,一座帶玻璃窗的小亭子。見穿著一身月白色唐裝的李伯駒,正背著手、雙目微閉的-----曬太陽!?沒鍛煉?也沒有仙樂飄飄。這土包兒堆的山也不高,一點也沒有想象中的高人風範啊?
章胖子捅了一下發愣的羅醒了。“趕緊上茶。”
這情節不對啊?意料之中的高人傳授,不是這個節奏吧?不得燒個香、磕個頭嘛?
“我走了。”章胖子說完就閃人了。
李伯駒聽到動靜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羅醒了。“發什麼愣呢?”說著轉身走進小亭,在一張鋪著墊子的石凳上坐下。
“老師好。您喝茶。”羅醒了躬身說道。
“別老想那些有的沒的,我這裏沒那麼多規矩。但也自有一套成法。”李伯駒好像看透了羅醒了的小心思。
“我這裏入門不易,出門也難。把你在學校學的《犯罪心理學》都忘了吧。那些都是些以偏概全的東西。人的心思如果可以概括,那也就不是心思了。即使能歸納一些,也是屬於正常人的無意識行為。罪犯又有幾個正常的?凡事總想著套理論,那麼你的路也就走死了。你見有幾個靠理論依據和數據分析成為“專家”後的股票推薦師,自己買自己推薦的股票?為什麼?因為連他們自己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