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1 / 2)

芹笑道:“三娘有所不知,當今聖上主張女子讀書,認為古之賢女,無不好學,甚至允許女子參加童試,宮內有女官預政,邊關有女將衛國,士人高官家中若出了個女才子,無不引以為榮,開封有李娘娘的香材鋪,杭州有王賢人的分茶坊,若去福建臨海再看,在那市場上掌持物價的盡皆有能為的婦人,愚夫庸奴莫敢逼視。”

甄氏是婦人見識,哪裏懂得那許多,聽他說得振振有詞,便全都當真了,殊不知話中亦有誇大不實之處。

雪娥道:“應笑聰慧好學,何需與男子相爭?本就勝過男兒,若對她的才華視而不見,隻以俗世教條為限,那才真是屈了她。”

甄氏堆起笑容道:“是是是,是三娘沒見識,我道咱家姑娘是顆玲瓏心,正指望她給我抹回些麵子,誰知卻被大公子兜攬去了,你倆倒是心有靈犀。”

雪娥麵色微紅,低下頭,卻還抬眼偷覷,方澤芹與她眼神相對,便有七八分會意,當下移開視線,裝作不知,再不看向她,隻與甄氏周旋。

正談笑間,應笑端盆熱水送到桌前,擰了條布巾給方澤芹擦臉。甄氏見狀,又有話說了:“這偌大一個草園子,怎沒個照應的媽媽,卻要小姐來做這些下人的事?”

方澤芹坦言道:“徒弟理當孝敬師父,這不妨事,我師徒倆彼此照應慣了。”

甄氏問道:“應笑多大年歲?”

方澤芹道:“年方十三。”

甄氏皺眉道:“你莫嫌三娘多話,應笑已到了當嫁之年,你二人縱是師徒,這般孤男寡女共處,難免會遭人口舌。”

方澤芹豈會不知這個道理?卻不願為此疏遠小徒弟,內心亦多有掙紮,隻道:“三娘說得在理,我日後自當注意。”

甄氏道:“莫若這樣,讓應笑晚上到我院裏睡,正好有雪娥給她做個伴,白天還來草園子讀書學習,內外有人服侍,也叫那些閑人挑不出刺來。”

應笑在桌下輕拉方澤芹的袍子,伸指在他腿上寫了“不要”二字,方澤芹微微一笑,說道:“我自有打算,有勞三娘費心了。”

甄氏也不把話說僵,點到即止,看看天色不早,便帶著雪娥離去。

她三人走後,師徒倆收拾桌子,自回房裏。應笑聽甄氏一席話,心裏總不安心,見師父回得也不幹脆,更覺不快意,往桌前一坐,兀自擔憂起來。

方澤芹道:“應笑,不開心要對師父說,別悶壞了自己。”

應笑搖搖頭,癟著嘴看向師父,半天才道:“師父,應笑不與她們住,就是搬到空屋裏,也不要與她們住一塊兒。”

方澤芹有些意外,問道:“應笑不是喜歡那雪娥姐?以前還與她一同睡過,不記得了麼?”

應笑回道:“三年沒見,我快不識得她了,興許我從來沒識得過,隻當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說不準,想來也是自以為是。”

方澤芹道:“我見那雪娥姑娘對你倒是滿懷善意,你不在時,她也當為師的麵說過你的好,適才也對你誇讚有加,不是喜歡你麼?”

應笑道:“喜歡呀,與那荷雲姐姐一樣喜歡,麵上的好應笑都認,心裏好不好我卻是不在乎的,師父,求你別讓我與她們住,若住在一塊兒,想不在乎也難。”

方澤芹自忖道:這孩子不說理則罷,一說起理來倒頭頭是道,聽著沒一句錯,細想之下卻是不妥。

便道:“應笑,表裏不一是常事,每個人都如此,你無須看得太重,該怎麼應對便怎麼應對,有師父在,還會讓你受委屈嗎?不要多想,好好讀書就是。”

應笑道:“若這個來一日,那個來一日,叫徒兒如何安心學習呢?師父,她們既然不願見我倆同住,那徒兒搬出草園便是,可我不與別人住,給我一間空屋就成,像小娘娘那樣也挺好,沒人煩也沒人擾。”

方澤芹怎肯讓她搬出去,酌情考量,在草園裏紮下籬笆牆,隔成前後兩個園子,方澤芹住在前園,將應笑安置在後頭書房裏,又找來個老嬤嬤守院門,雖則同園,被這籬笆牆一擋,各歸各的,還有老嬤照看,這場麵上的活一做,誰也沒的說,還叫應笑得了個清淨。

☆、春試02

甄氏本想讓雪娥攀著應笑去搭方澤芹,這一來沒處算計,眼見著雪娥將過適婚年紀,甄氏也著急了,湊著王氏空閑時,捧著果盒蜜餞去找她談心,嘴上如抹了蜜般,滿口姐姐的喚著,說了許多衷腸話,轉而又愁眉深鎖,唉聲歎氣的,卻不講破,隻作出姿態來,叫人見了不舒心。

王氏自是知曉甄氏的脾性,問道:“有何難處不妨說來聽聽。”

甄氏這才道:“姐姐不知,我是為雪娥操煩,她來時剛然及笄,如今早過了待嫁的年歲,換了別家女兒,早該娃娃湊成堆了,她卻還沒個定處,這可怎生的是好?”

王氏道:“不知雪娥可有知心人?咱家沒那麼多俗規,也不重門戶,若相中了誰,央人去探個口風便是,有意即合。”

甄氏道:“人選是早有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王氏何等樣精細的人,本就有三分知覺,聽這一說心內了然,卻還問道:“你指的可是文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