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錢打點,總能叫有罪變無罪,無罪的卻被栽贓陷害,那權貴之家有財有勢,官員競相攀附,哪兒是咱們老百姓能惹得起?我在外行乞多年,早看透了,從來隻想著惹不起便躲,誰知竟連躲也躲不過。”
應笑道:“聽師父說,包大人是個剛正不阿的好官,即便治不了那惡人,也總能還你清白。”
春花道:“我也是因此才自投縣衙裏來,若是被侯爺府的人拿到,定會直送州府論斷,那時可就連申辯的機會也沒有了。”
應笑見她麵容疲倦,便拍了拍被子,輕聲道:“你好好睡吧,養足精神才好與那些惡人當堂對質。”
春花道:“不急,我還有事沒對你說。”她摘下太極盤遞給應笑,“這是你家傳寶貝,還是由你戴著為好。”
應笑不明所以,也不肯伸手去接,春花道:“你可知周家二老為何要收養我?正因這太極盤是陳氏夫人的家傳物,你這麵是陰盤,還有麵陽盤隨著你外婆下了葬。”
應笑不覺驚訝,問道:“那陳氏夫人……與我有何幹係?”
春花道:“她正是你的姨媽,也就是你娘的姐姐,她姐妹倆在逃難時失散,這太極盤便是妹妹的隨身物。”
應笑喃喃道:“可……可我娘姓柳呀……”
春花道:“我養母說過,妹妹跟母親姓柳,單名一個育字,想是你娘用了別的名兒。”
應笑心道:人之名與表字或是相通或是互補,元春有始生之意,正與“育”字相通,育是名,元春實是我娘的表字?看來是這般沒錯了。
春花道:“小啞巴,是我貪圖安逸,一直沒說出真相,巴巴占了你的親人,合該有此報應。”
應笑搖頭道:“你定是見那張氏嫂子為人不好,怕我去了應付不來才什麼也沒說。”
春花愣了一愣,問道:“你就這麼信我麼?你怎不想想我過了多少苦日子,那時苦盡甘來,誰舍得把這等美事白白讓給別人。”
應笑從衣襟裏拉出“銀縷朱結鎖”,微微一笑,道:“你能用一子兒一子兒積攢下來的錢買這朱結鎖,我便知道在你心裏,我是比那些錢財重要的。”她拿起太極盤又掛回春花的頸項上,“你戴著,我沒把這當成家傳物,即便是家傳的,那你如今真正成了我姐姐,給你戴著再合適不過。”
春花心頭發熱,坐起來抱住應笑,說道:“小啞巴,你給我的一塊餅、一件衣衫,你對我的好,我全都記著,我怎會不念你?這些年來我日日想著你,常會夢見你,想去找你,想要見你,卻又不知道你在哪兒,找也沒處找。”
應笑輕拍她的背,柔聲道:“我住在醫聖門,就在彭山縣仙女峰裏,是座道觀,偶爾會隨師父回渭州探視親人。”
春花道:“你好好學醫,日後多救濟那些沒錢請大夫的窮苦人家,若然遇到像永昌侯那等作惡多端的直娘賊,也甭治了,索性加把廢人藥,叫他們吃了之後全變成殘廢,再也做不成壞事。”
她隻是隨口一說,應笑卻深以為然,將這番話牢牢記在了心上。
再說方澤芹與南向天離了衙門之後徑奔侯爺府宅而去,來到鎮上,在西街見有一大戶,粉牆黑瓦,內中樓閣重重,便是侯爺府。
方澤芹宅前宅後繞了一圈,將方位記下,又去隔街一間鬧熱的分茶鋪子,後院聚著一眾人,正在那裏鬥茶賭錢,堂倌托著茶盤走進來,小聲嘀咕:“盡做些扒牆拐帶的龜子,今兒倒是被那侯爺給相中眼了,瞧那小人得勢的嘴臉!”
方澤芹耳力好,將這一句聽得清清楚楚,便對南向天說:“走,過去搏兩個茶錢使。”
南向天不覺訝然,問道:“先生也做這等事?”
方澤芹笑道:“耍一耍罷了,無傷大雅。”
南向天皺起眉頭:“咱們不是出來打探消息的麼?怎能在此消磨?”
方澤芹道:“這茶館裏人多嘴雜,是個探聽事情的好去處。”
南向天仍有遲疑,他心裏惦掛春花的案子,哪能安心在此耍樂?方澤芹見他焦躁,便道:“若不然,你去街市上走走,咱們分頭行動也省得受人矚目,晚了便各自回去,你看如何?”
南向天自然樂意,茶也不喝便匆忙出去了。方澤芹搖搖頭,出得堂外,到了院子裏,裏邊那堂倌走出來,捧個木盤子問:“客倌是要看還是要搏?”
方澤芹往盤子上灑了七文錢,問:“還有幾人?”
堂倌一見他出手便知是個懂行的,發了籌子,笑眯眯道:“不多,這局過去便到你了,咱這小鋪子裏多是不通門道湊熱鬧的,從來都是看得多搏得少。”
方澤芹擠入人群一看,就見長台上有兩個儒生對坐搏技,一高一矮,一俊一醜,堂倌悄聲道:“那俊俏書生叫盧忠定,是個能手,還沒人能搏得過他。”
隻見各自點好三盞茶,分給三位外請的老先生評鑒,鬥茶勝負一看湯花的色澤和均勻程度,二看湯花能否咬盞,最後才是聞香品味。那醜書生的茶盞裏未過多久便出現水痕,俗語說:水腳早現,茶湯必劣。也不用喝了,定是要輸的。
醜書生隻得將二人的茶錢都付了,又對了籌子,輸錢三十文,灰溜溜自後門出去了。夥計上來收拾桌子,又換上兩副茶具,銀羅鬥碾一應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