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從袖裏掏出一根指粗的竹管,續道,“這便是用來殺永昌侯的屍毒,乃是蕭森的獨門秘藥,你可知他為何被稱作屍王?正因善用屍體育毒,這管中的屍毒蟲正是在為師協助之下栽培出的毒蠱。”
應笑問道:“師父隻殺壞人,可曾害死過無辜的人?”
方澤芹道:“為師在初學醫時因下錯藥治壞了不少病,也有因此喪命的。”
應笑道:“那卻是無心之舉,師父為何從不對徒兒提起這些?”
方澤芹審視她的麵容,未見厭憎之意,不由暗裏鬆了口氣,道:“你總以好壞論人,怕是會將我想成麵善心惡的奸人,又且為人師表,自當以身傳教,怎能在弟子麵前顯出那些暗昧手段來?”
應笑微微撇嘴,斜瞟著他,軟聲問:“既是如此,師父為何在這時卻說了,不怕教壞了徒兒麼?”
方澤芹道:“若以師長自居,自不會叫你知曉,如今卻有不同,你要孝敬為師到老,我也將你當作這一世的伴侶,在應笑麵前,我是師父,也是個普通男人,便想叫你把這個名為方澤芹的男人好好看個透徹。”說著俯身湊近。
應笑麵色微紅,伸手輕抹師父的額頭,卻是不敢看他的眼睛,隻偏垂著臉,低聲道:“徒兒在師父麵前不僅是個年小的徒弟,也想做個尋常女子呢,師父可看透了沒?”
方澤芹見這羞怯的姿態裏竟略顯出嫵媚來,不由心神一蕩,險些在尊長靈位前無狀,忙退後兩步道:“應笑,為師之所以帶你來此,是想讓你拜見先師。”便從桌上拈起三炷香點燃遞上。
應笑卻不接過,皺眉道:“師父,蕭森若是那等殘害無辜的惡人,恕徒兒不能拜。”
方澤芹聞聽,暗道:這孩子倒是明大理。
便道:“江湖傳言不可盡信,蕭森絕非窮凶極惡之徒,隻因他生性怪癖,行事張揚,不屑這道上的規矩,非要反其道而行,難免犯了眾惡,在有心人士的撥弄下成了江湖上的惡魔頭。”這一說倒是不假,他卻仍是將蕭森早年殺人取屍的斑斑劣跡給瞞了下來。
如此一來,應笑便放寬了心,隨方澤芹三叩九拜,給蕭森上了香。師徒二人往側方洞室進入,這洞窟裏有張岩石鑿出的床榻,便是修煉內功的地方。方澤芹拉應笑在石床上坐定,對她道:“為師有個不情之請,我說出來,你卻別多想。”
應笑嘟噥道:“徒兒會多想全是因師父甚麼也不說,你若言明,一切清清楚楚,徒兒便是要多想也沒處鑽心思呀。”
方澤芹心下一寬,笑著說:“你總是有理。”定定地望著她,執起手道,“你我之間雖是有情,為師卻希望你暫不要在外人麵前顯露聲色,尋常還當師徒來處,太後娘娘那處,還勞你為師父緩一緩,便說我二人已私下相許,再等三年……兩年之後,為師定會娶你過門,可好?”
應笑自是答應,心中卻有些不踏實,怕是師父的推托之辭,她心裏這般一想,眉頭便不由自主地攏了起來,這眼珠子一轉,方澤芹還會不曉得她的念頭麼?當即道:“若為師孤家寡人一個,何需管它甚麼身份名義?帶你去個誰也找不著的地方安生過活便是。目下為師卻必須善盡門主之責。”
應笑問道:“師父是怕門人不服嗎?師徒之間既非血親,隻是傳道授業,徒兒尊敬愛慕師父何錯之有呢?為何要偷偷摸摸?”
方澤芹道:“為師並非顧慮師徒關係,也不怕他人說三道四,隻是這時若被人抓住把柄,恐怕門主之位不保,為師自掌位以來便在暗中疏散道眾,放其還俗,若然有心修道習武,還需以俗家弟子的身份投我堂下,為師有心讓醫聖門脫離歸雲道,作為江湖幫派自成一門,仍是以醫道武學兼修,卻不做這流水的學堂,而要紮下穩固的醫員根基,叫人撥弄不動。”
想他醫聖門的創派祖師乃是歸雲派十代弟子,因輔佐太祖爺開國有功,他又不願入朝為官,便修造庵觀以慰功勞。醫聖門曆經四代門主,多受歸雲派牽製,除卻道眾,醫人根底極是浮漂,在鶴亭先生任門主之前,各堂堂主均是在道眾裏挑選栽培,俗家子弟縱是醫術再高明,若不出家為道,也難在門內一展長才。
鶴亭先生在位時便破了這陳習陋規,也為此惹出許多事來,險些為道眾所驅逐,正因他嚴守清修戒律,自身作為端正,才能平息那場風波。
應笑聽師父說了這些內情,不免驚奇道:“從來隻聽說門主驅逐門人,咱門裏卻是顛倒了,怎的門主還管不了自家門徒?”
方澤芹笑道:“沒聽過店大欺客、奴刁犯主?我門下道眾有不少歸雲派子弟,他們尊的是歸雲派,並非醫聖門,如若不然,為何你大師父自請讓位?便是那群道眾不服管束,你想,紮根的道眾百來人,醫員卻多是來了便走,入室弟子滿打滿算不過十一人,如今師父被那百來雙眼睛盯著,但凡有半些差池,他們群起而哄,為師單憑那十一名入室弟子能濟得什麼事?是以讓你等我兩年,待為師整頓門風,栽培出一批忠心實幹的門人與道眾分庭抗禮,那時你我的事若說破了,歸雲派必會來插上一腳,為師也好與他們攤明白。”
應笑愣然半晌,說道:“師父從未對徒兒提過這其中的利害,為何不早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