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心相近呂端通情報情相依鵝鵝話(1 / 3)

第二十五回心相近呂端通情報情相依鵝鵝話

西川戰事正酣,京城的“請立”之風亦正急。

請立太子之風,始於淳化二年臘月。戌申,種放幅巾入見於崇政殿,太宗詢以政事後,果然詢以嗣君事。種放口若懸河,盡陳諸王之臧否短長,經反複分析比較之後,最後闡明己見:以周王元儼為最佳人選。

緊隨種放之後的,是崇儀使河南王得一。王得一善占卜星相之術,數被太宗召見,賚賜甚厚,封崇儀使未及半載,便上表自陳不願久當榮遇,要求解除官職,並將所賜舍宅改為道觀。太宗準其所奏,並賜觀名為“壽寧”。就是這個剛剛辭官的王得一,突然上疏請立太子,並點名要太宗冊立襄王元侃為儲君。

繼王得一之後,請立元儼、元份、元佐為太子的章奏越來越多,其中,既有方伎之士也有岩穴高人,既有當朝宰執又有致仕舊臣。有時,一日之間便有數折至殿,氣得太宗燃起一把火,一口氣焚掉幾十份請立太子的章疏,一道急旨傳出:有再言請立皇太子者,斬立決。這才煞住這股“請立”風。孰料,“請立”的騷心事剛過,西川的密報便擺在了太宗的麵前:

……繼恩握重兵,久留成都,專以宴飲為務,每出入前後奏音樂,又令騎兵持博局棋枰自隨,縱所部剽掠子女金帛,餘賊漸眾出伏山穀間,郡縣多有複陷者……

自王繼恩率軍入蜀,軍報不斷傳來。淳化四年三月,上官正率軍經過七天七夜之鏖戰,收複成都府。消息傳來,朝野上下無不為之歡欣鼓舞,其樂融融。太宗皇帝更是喜不自勝,甚為欽點王繼恩為三軍統帥而沾沾自喜。不想,王繼恩此後的行為讓他失望,西川的形勢更令人擔憂,他傳旨樞密院拿出應急方略。豈料,樞密院的應急方略還未送至,便又有緊急軍報送至太宗和樞密院:

成都城外十裏,均為賊黨所據。李順嘯聚二十萬眾,複陷嘉、瀘、渝、涪、忠、萬、開八州。雷有終之前軍先鋒秦傳序,宋州戰死……

樞密院使曹彬,副使寇準,看過機密軍報以後都很為難,而難中之難是如何處置王繼恩。時下的宰相是因受賄被黜為外任而今剛又第三次入中書的趙普。趙普同太宗的關係,王繼恩同太宗的關係,以及太宗、趙普、王繼恩三者之間的特殊關係,曹彬、寇準是盡知的。盡管調兵遣將是樞密院的分內事,但因征討西川的主帥是王繼恩,上麵有趙普和太宗兩大保護神護著王繼恩,他們便舉步維艱了。因王繼恩是奉皇上特旨率軍出師的,樞密院就是吃了豹子膽,亦不敢提出中途換帥,罷免王繼恩。不換帥,不罷免王繼恩,長此下去,西川就愈發不堪收拾了。他們作為樞密院的正副官長,將如何向皇上、向朝野交待?思前想後,寇準想出一個辦法:委派欽差監軍於軍中,授重柄於監軍,通過監軍轄製王繼恩,限製、監督、削弱,漸至盡奪王繼恩軍中的權勢,還官軍以昂揚鬥誌,進而扭轉戰局。但是,誰可擔此大任?又頗費躊躇與思量。他們選來選去,堂堂大宋天朝文臣雲集,戰將千員,卻找不出一個能轄製住王繼恩的欽差監軍來。於是,他們便把目光瞄準了七位皇子、親王。如能在七位親王中擇其賢能者為監軍,無疑是最佳人選。但,曹彬和寇準,平時與諸親王之間極少來往,對其人品、才能、幕僚狀況所知甚少。為此,他們還請來樞密院僉事呂端、王旦等,一起參與研選。最後確定三個候選人:周王元儼、商王元份、襄王元侃。漢王元佐曾同曹彬多有接觸,但那是漢王移居東宮將冊太子之時,距今已有十年之久了。因其間有染狂疾、焚宮闕兩次重大變故,曹彬對漢王已失去了信心。所以,有人欲選漢王時,便遭到了曹彬的否決。

樞密院僉事呂端,因上次聯名上奏營救張氏家族三百五十餘口,同襄王之間有了共同語言,在諸親王競爭儲君的持久戰中,是站在襄王一邊的。在他看來,此次欽差監軍之爭,是競儲進程中至關重要的一著。七親王中誰任此職並取得征西川的完勝,誰就向儲君之位靠近了一大步。故此,樞密院還未上奏皇上,他便將擬做欽差監軍的候選人名單,以及會議時曹彬等人的發言摘要,都悄悄地秘密地告訴了楊崇勳,旨在激勵襄王主動請纓遠征西川。楊崇勳隨即將這一機密大事火速稟報給襄王,孰料,襄王對此事的反應卻十分冷淡。為此,楊崇勳大失所望,他忙又找到陳堯叟商量此事,打一個長長的“唉”聲對陳堯叟說道:“王爺一看名單,驚得都近似木訥了。他以為,軍機萬變,稍有疏漏便可能遭致無數人頭落地。”

陳堯叟似表讚同地點點頭應道:“王爺之言,倒是實話。但他忽視了另一個事實:若讓王繼恩繼續胡作非為,讓叛匪釀成大患,就會有更多的人頭落地。”

“不過,”楊崇勳沿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說道,“王爺一邊聽我講,一邊深深地思索,漸漸仿佛又輕鬆了許多,說道,‘三人名單之中,我是最後一個,臨危受命的可能性亦最小。元儼雖最年輕,頗多雄心壯舉,必全力以爭之;加上皇上垂愛,可能性最大;元份數次撫邊賑災,雖不諳軍事,卻識民情,其智識才能亦在我之上,可能性次之。更何況,還有大皇兄呢。近年來大皇兄亦是雄心勃勃,立功心切。雖不在候選名單之中,亦有主動請纓之可能。’”

“王爺的分析不無道理。”陳堯叟沉思片刻說,“但王爺的分析,是以被動的使命感為前提的。這說明王爺競儲的信心還不足,抑或還未把此次遠征,同競儲的成敗聯係起來。故此,我們這些做幕僚的,不僅自己要爭取王爺主動請纓,還要調動王爺的內室作王爺的工作。譬如……”說至此,夜色已經很濃了,隻見門口一閃,襄王趙元侃的身影正從他們的眼前晃過。陳堯叟立時收住話茬,踱到門口乜眼睃瞧,見襄王徑直回了寢宮,便回身悄聲對楊崇勳道:“乘今日逢單,不知楊兄可願意隨我同往?”

“去哪裏?”楊崇勳顯然感到突然,沒明白陳堯叟的意思,怔怔地發出疑問。

“造訪別宅呀!同劉娥聯手,勁吹枕頭風,巧用美人計!”

楊崇勳驚訝地望著陳堯叟,無置可否。在他看來,劉娥之於他,恩人也;劉娥之於襄王,外室而已。至於劉娥對王爺誌向取舍的影響,他壓根兒想都沒想過。故而猶豫良久方問道:“賢弟以為,有這個必要麼?”

“當然!”陳堯叟吟吟一樂,“我可以這樣告訴楊兄:我們兩人的力量加在一起,若論對襄王的影響而言,充其量隻是劉娥的十之一二。你說有沒有必要?”

基於對陳堯叟的信賴,楊崇勳終於點頭同意。於是,當天夜裏,他隨同陳堯叟馬上就去了劉娥的別宅。

門衛通報進去,出來接待他們的是紫嫣姑娘。據門衛講,這是別宅的新規┒ā—欲見女主人,必先經紫嫣姑娘同意,紫嫣點頭之後方能相見,不然,見劉娥,難!

紫嫣同陳堯叟挺熟,亦認識楊崇勳,自然是十分客氣。但客廳就坐了好一會兒,還不見劉娥出來,陳堯叟便少不了要問。紫嫣笑笑,不好隱瞞,說劉娥到後花園去了。說者滿麵春風,挺和藹,聽者卻是渾身打一個激靈——因為別宅的後花園同王府的後花園隻隔著一道柵欄門,是不是趁花好月圓,劉娥到後花園會王爺去了?因此,兩人麵麵相覷一刹兒,便達成了默契——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倆同時起身告辭。紫嫣此時方恍然大悟,猜到了他們匆匆告辭的原因。便“噗”地一樂道:“劉小姐在後花園練劍呢。她交待過,沒有急事,不要驚擾她。二位大人若等不得,我這就叫她去。”說罷就要出屋。